他立刻警觉的把所有的仆人都赶了出去,叫来这个家的管家要求他约束所有的仆人,如果亨利回家来,让他直接上二楼。
关上门,安德烈才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他先把呆坐在床前的茱丽拉起来推到身后,然后才走近伊莫顿,问:“你在干什么?”
伊莫顿没有理会安德烈的问题,他的神情十分专注,但他的行为却让茱丽感觉像个骗子神棍,看着他用用手虚抚过安格尔的头、脸、全身,似乎在做着什么。
安德烈没有再多问,他一直观察着伊莫顿的神情,最终他认为伊莫顿可能真的在做什么,他想起了那团放入他胸口的阳光,那种温暖炙热的感觉,如果这世间真有青春泉,只怕也比不上那团放入他胸口的阳光带给他的滋味美好。
等伊莫顿停下来走开的时候,安德烈马上冲上去看安格尔,他不算特别凉讶的发现安格尔已经退烧了,他的脸色也变好了,汗也落了,现在睡得正香。
此时伊莫顿已经走出去了,安德烈紧跟着追了出去。
茱丽紧跟着也走到床前,她同样发现发生在安格尔身上的事,身为一个母亲,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拿起床头柜上的水银体温计放到安格尔身上,什么也比不上数据更有说服力。
十五分钟后,茱丽取出了体温计,安格尔的体温已经降到了正常水准,她长出一口气,再看了一遍安格尔,确定他正好好的睡着,才走出房间。
外面仍然等着很多仆人,管家也站在房门外,看到茱丽出来立刻走过去问:“夫人,少爷怎么样了?要现在去医院吗?”
茱丽摇头说:“不,还是等医生来了之后再说,由医生来判断是不是需要将他送到医院去。他睡了,还是不要打搅他的好。”
她让仆人将汽车开回车库,又让管家通知亨利安格尔已经没事了,最后才问起伊莫顿和安德烈到哪里去了。
管家躬身道:“两位客人都在图画室。”
茱丽让几个女仆守在安格尔的房间外,时刻注意着他,然后转身向图画室走去。
图画室放着一些画,这些画在现在看起来并不怎么有名,有些甚至名不见经传,但亨利总是喜欢像批发似的买回来一大堆,结果图画室里的画并不是好好的挂在墙壁上的,而是全都挂在像书柜那样的木板上,然后一排排工在房间里,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恍然之间会以为看到的是间书房。
亨利这样做当然只是为了节省空间,他并不是为了欣赏这些画才将它们搬回来的。
茱丽推开图画室的门,却只看到安德烈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她走过去,轻声问:“安德烈,你还好吗?”
做为一个朋友,茱丽永远记得在她必须安静的住在一个又一个隐秘的别墅里,日日等待着亨利来的那段日子,在那个似乎谁也无法相信,无法看到未来的时间里,只有安德烈像是一个坚强而不会背叛的朋友那样支持着她。
茱丽并不怕死,因为她有时会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还活着,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孤独。每当亨利的爱带给她生的希望和快乐时,她在幸福的享受着的时候,晦暗和恐惧却如影随形。
她的理智一直在警告着她,这一切的幸福都是她的奢望,只有当她不再期待着这样的幸福时,才会在失去它的时候不受伤害。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她没有过去,似乎也没有未来。她所有享受的柔软和甜蜜都来自于亨利,如果亨利有一天离开了呢?如果亨利把他的爱收回了呢?
在被亨利藏在乡下的那几年里,这样的感觉总是困扰着她。
有时她会被这样的感觉缠绕住,无法自拔。
而安德烈就是在那时一直陪着她的人,安德烈在安慰她时总会说:“放心吧,夫人,亨利先生既然把我留给你,那么他就不是要放弃你。要知道,我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啊。”
这样看起来很可笑,但茱丽在很长的时间里的确被安德烈的这番话给安慰了。她总是会这样想:对啊,如果亨利要把她扔在乡下不再管她,那么做为他的左右手的安德烈当然会离开的,不是吗?
安德烈就像是亨利放在茱丽面前的人质,有他在,茱丽就不用担心被抛弃。
所以对茱丽来说,安德烈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亨利的爱那样炙热疯狂,似乎不那么有道理,但安德烈就像是一个黑色的大秤砣,茱丽觉得安德烈是她的家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像地基一样。这种盲目的信任是连她自己都找不到解释的。
而安德烈的平静也是让茱丽有这样感觉的一个重要原因,似乎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安德烈不安和紧张,好像就是天塌下来安德烈也知道要躲到哪里去就可以安全获救。
但现在她面前的安德烈却在不安,不安而紧张。
茱丽古怪的觉得此时她可能才真正有机会去了解一个真实的安德烈,而不是那个完美的管家。
她走过去把手轻轻搭在安德烈的胳膊上,更加小心翼翼的问:“安德烈,你跟殿下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安德烈似乎有些惊讶,好像刚刚发现她站在他身旁,他面容一整,刚才的在他身上笼罩着的不安像梦境一样消失了,他又变回了那个在茱丽面前永远平静的管家先生。
但茱丽不肯让他这样逃过,她拉住安德烈坐到沙发上,严肃的问他:“安德烈,我一直把你当成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并不只是一个管家那么简单。”
安德烈礼貌的笑着,恭敬的回答:“这是我的荣幸。”
茱丽看着这样的安德烈,突然说:“其实我对你一无所知,而且你知道,我没有多少交际,可以说在这个城市里我能聊上两句的人不超过五根手指。”
安德烈不解的看着她,她微笑着说:“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把你的难题告诉我,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些主意,而就算你说给我听,我也只能把它们全烂在肚子里而无法告诉任何人。”
安德烈轻笑起来,似乎觉得茱丽把自己说成一个陌生人有些好笑。
茱丽一起笑,气氛变得轻松了些,她说:“你知道,我认识的人不多。如果我跟亨利出去,只怕会被认识他的人看成是他的又一个情妇。”
安德烈深深叹了口气,其实他认识的人也不多,活了三十几年。真正可以称为朋友并彼此了解的人可能只有亨利和茱丽了。
或许日后,可以再加另一个人。如果那个人也愿意的话。
他略有些茫然的说:“夫人,你会不会觉得自己的特殊之处……让你看不起我们这些普通人呢?”
茱丽一怔,她是知道在亨利的眼中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的,而安德烈恐怕也是这样看她的。
在他们的眼中,她的名字可能是:幸运儿。
一个可以预知未来,知道很多事的人。茱丽苦笑,她以前看过很多故事,有不少都是回到过去的时间里,名利双收称王称霸的。可是让她回想她的一生,恐怕她不能说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她只能这样回答安德烈:“……不,我觉得我很倒霉。”
如果没有亨利,可能她会遭遇到更加不幸的事,可能早几年她就不在人世了。虽然亨利给了她一个女人所能期待的最大的幸福,一份真爱,一个忠诚的丈夫,一群可爱的儿女,一个衣食不愁的富贵的生活。但如果她可以选择,她宁愿留在原来的世界,做一个平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