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保下午就跟着拿牌子的门上小厮出了门,门上还特地给了辆车。因为赵全保倒没说是去买碗莲,而是说买些书啊纸啊笔墨啊,这种正经东西的。当然,最后捎带着买碗莲就行了。
回来后,除了新鲜的碗莲,还有十几本赵全保挑回来的话本。他也不敢胡买,虽然李薇说让他买些话本,她想现在她也不是闺阁小姐,可以看了。他却要顾忌一二,所以买的都是耳熟能详的戏本子。
他想的是,宫里常听戏看戏,戏本子总没问题了。
有了戏本子,李薇就把碗莲忘到脑后了。倒是赵全保和玉瓶天天盯着,可一天天过去,碗莲还是慢慢枯萎。
一而再,再而三这样,赵全保和玉瓶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比如风水,比如这个那个的……
水有问题这个可以排除,因为盆中除了花还有鱼,鱼可一条没死,还都挺活泼的,长的也大了些,玉瓶不得已捞出来好几条另养在一个缸里。
“听说这房子有一百多年了呢……”玉瓶胆颤的说。
赵全保也不安了。两人商量这碗莲还要继续养,一是免得吓着格格,二是听说这东西能挡煞,说不定枯掉的碗莲就是替格格挡煞了呢?
“也是,阿哥送来的东西,可不是护着咱们格格吗?”玉瓶双手合什念了句佛。
于是,这碗莲就这么养着,只是枯掉的就赶紧扔掉。然后过了一段时间,赵全保就要找借口再出去一次了,老用格格当挡箭牌自然不行,这回他说的是玉瓶要给她家人带个消息。
“说你额娘病了?”赵全保问。
“说我阿玛病了,病得快死了。”玉瓶道。那混蛋死一万次也不可惜。
于是赵全保又出去了。这次没通过福晋那边,而是找了庄嬷嬷说了玉瓶家的事,说是他上次出去时特意打听的,回来问过玉瓶后,这次去想给他家捎个信。
宫里出来的想见家人也是常有的,所以庄嬷嬷挺痛快的答应了。但这次他可不能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了,而是要等到十五,府里那天会让所有想给家里人带信的人出去一次。当然这也有人员限制,不然府里一气出去四五十口,府里不就没人干活了?
但以李格格的面子,赵全保简单的加了个塞。剩下的就是等日子了。
李格格这里的头号太监短时间内出去两次,书房那边张德胜早注意到了。他立刻报给了苏培盛。
苏培盛不敢等闲视之,这事有两个可能。一是这太监出来没多久心就野了,打着主子的旗号背着主子玩坏。以李格格御下的手段来说很有可能,她要不是有宠,下人早翻天了。
但太监无根,赵全保跟着李格格日后还有条活路,背着李格格弄鬼他图什么?这小子看着没这么傻啊。
第二就是李格格那里估计是真出事了。但不好说,于是下头的人就自己想办法。
两个可能都跟赵全保相关,苏培盛一点没客气的让人把他提来了。往书房后面膳房的柴房里一绑,苏培盛先使人开导了他几板子,再使张德胜去问。
赵全保一开始还死咬说就是去替玉瓶送个消息再看看家人。
苏培盛就叫人在晚上看着李格格歇了,把玉瓶也给带出来了。两人分别问,都咬定是要去玉瓶的家。玉瓶求饶说都是她掂记家人,犯了规矩,求苏爷爷饶了赵全保,只罚她一个就行。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苏培盛一边叫人继续问着,一头去报给了四阿哥。
四阿哥也正打算这几天去看看李氏,一听这个眉头就皱起来了。扔了擦手的手巾问:“问出来了没有?”
苏培盛摇头:“这两个虽不算硬骨头,嘴倒是还算紧。”
“哼。”四阿哥坐下端起茶碗,“提过来。”
苏培盛出去喊人把玉瓶和赵全保给提过来了。因为没事的话还要放他们回主子那里侍候,所以板子都打在看不见的地方。两人过来时形容并不腌臜,只是脸白了点。
一见四阿哥就腿一软跪下来了,玉瓶胆子小些,趴在地上涕泪横流却不敢擦也不敢抬头,怕主子看了恶心。
苏培盛吓唬道:“在四爷面前还敢瞒?不想活了不成?”
四阿哥停了一息,见两人的胆子都唬破了,放下茶碗道:“谁先说。”
赵全保和玉瓶对视一眼,玉瓶磕了个头,贴着地面深吸口气,尽量口齿清楚的说起来。
“四爷送来的碗莲,格格爱的很,一天都围着看,还画了不少的画。画不好的格格都扔了,连画了好些天。”玉瓶算是耍了个心眼,提着格格说不定能从四阿哥这里捡回来条小命。
赵全保佐证:“格格爱那碗莲,还使小的去弄了好几条鱼搁进去赏玩。”
鱼?
四阿哥心道那瓷盆太浅,放鱼进去怎么养?不乱套了吗?要养鱼该换成深缸才对。
玉瓶接着道:“谁知过没几天,那碗莲的叶子就……就枯了。”
赵全保赶紧接道:“小的还拿去给园子里荷花池的人看了,说是根坏了,治不好。”
四阿哥基本已经猜到了。就连旁边的苏培盛和门帘外守着的张德胜都知道原因了。四阿哥端起茶碗来喝,实在是……
苏培盛过来添茶,去了疑心后,他开始同情赵全保了。瞧这点事闹的。
玉瓶和赵全保后面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千辛万苦的出去买碗莲,但买回来还是继续枯的事全倒出来了。怀疑院子风水不好或者有什么阴晦之事这个倒是都没敢说。
说了就真没命了。
玉瓶还在继续哭:“那碗莲是四爷赏的,格格心爱的不得了。咱们不敢说,只好再想办法出去买。”
她话说完,四阿哥站起来没理跪在地上的这两个出去了,苏培盛跟上后,张德胜才进来喊人扶他们起来。带到旁边的角房里,也不绑了,还让人拿药来给他们看伤。
两人经历了一番死里逃生,虽然还没缓过神来,也知道要赶紧谢张德胜。不管这位之前有没有打过他们,现在都要拼命谢。
“得了,得了。不必谢我,缓一缓吧。你们俩呀,还真是走运。”虽然没养好主子赏的东西不算大错,但后面这两人折腾的可不小啊。
瞧四阿哥的意思,想必是不会重罚的。
张德胜有些羡慕。他虽然侍候着四阿哥,可他要是犯错,他师傅苏培盛必定要加倍的罚他。就是四阿哥看着也不像心软会放过他啊。
等他们用过了药就被张德胜叫人押回李格格的小院了。
第二天,李薇刚用过早膳,张德胜过来笑眯眯的道:“给李主子请安,咱家要请赵全保和玉瓶姑娘去一趟。”
李薇的脸刷的就白了。
好歹也是在宫里住过两年的,说话听音。她白着脸却也不敢多问,只是给玉盏使了个眼色,玉盏赶紧去取了一个银子荷包过来,李薇亲自递给张德胜:“谙达拿着。”
“不敢当,不敢当。”张德胜连连揖首,荷包也收下来了。这位主子脸都白了,不收再吓出个好歹来。
见他收了荷包,李薇才小松一口气,道:“不敢问谙达叫他们去干什么,只是若是谙达方便,还请多照顾他们一二。我在这里给谙达道声有劳。”说着站起来浅浅一福。
张德胜赶紧侧身让开,已经被叫到外面站着的赵全保和玉瓶,看到李薇在里面又是拉着张德胜说话,又是塞银子,又是放下身段亲自拜托,两人都有些感动。
赵全保心道,昨晚上死咬不放没卖主子倒是不亏。
玉瓶却是安心了些,想必一会儿挨起板子来会轻松点。
张德胜把人带到内院和前院之间的大门处,早已准备好了长凳,把他们两个按在长凳上,一人赏了二十板子。
用的理由却不是什么碗莲,而是玉瓶想家,赵全保为了替她往家里传消息,借替主子办事的机会办私事。让人查出来才赏的板子。
一顿板子打下去,最近因为出宫而人心浮动的下人们像是被兜头浇了桶井水,都缩起尾巴规矩了不少。
赏完板子,张德胜再好好的把人送回去。不一会儿,庄嬷嬷就送来了药,有敷的有熬的挺齐全。
李薇见他们两个打的都不重,心就放下了一半。她把四个新来的都派过去照顾,叫他们记得给这两人喂药喂饭喂水。至于玉瓶手里的事,先叫玉盏和玉烟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