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于默也不知道自己笑了,他只是觉得阳光令他非常的舒服。
身体上的所有细胞就像在同一时间活了过来一般,拼命地吸收着阳光中的能量,就像浑身都浸在了温水中一般,令他回忆起胎儿时期在母亲体内的感觉。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胡赐琛也不知道阳光会对幸存者有这么大的影响,他们对幸存者的研究本来就只有很短的时间,像他爱徒林忍冬那样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研究出来抑制异能者的ε射线枪,就已经是很让人欣喜的奇迹了。而且他们一直认定是太阳异变引起的幸存者的变异,这让他们照成了一个误区,觉得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太阳光线,不会对幸存者产生什么影响。
殊不知,他们普通人与幸存者,现在已经完全属于两个人种了。
更何况方舟对于幸存者一直都是囚禁在方舟的地下11区,根本没有机会让幸存者见到阳光。而有幸外出的幸存者,除了四神小组之外,也就是于雷他们一些编外的幸存者。于雷自是不会说,而出于私心,四神小组也不会向方舟报告这种事情,就连颈后被植入芯片的44号也没有提起过。
所以中国古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很有道理的。
于默本身就沉默寡言,只是旁人问道他才会回答而已。在一旁的胡赐琛以为他只是被阳光照得舒服,毕竟连他这样在地下关了许久的人看到阳光都会觉得心旷神怡,更别说于默这种从未见到阳光的了。因为仿造阳光组成的类阳光灯造价非常昂贵,也只有拥有绿色植物的几个广场和方舟农场那里拥有,其他地方都是使用节能的冷光灯。
于默脑中积累的资料要比普通人多上好几倍,所以很自然地便开始了运转,寻找着太阳光对幸存者影响的答案。
阳光对生物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生物由原核生物、真核生物及非细胞生物组成,包括动物、植物、细菌、真菌、病毒等,其特征是可以进行新陈代谢。而新陈代谢便是生物体与外界环境之间的物质和能量交换以及生物体内物质和能量的转变过程,分为物质代谢和能量代谢。
物质代谢便是从外界摄取营养物质并转变为自身物质的同化作用,和把自身的部分物质被氧化分解并排出代谢废物的异化作用。能量代谢也是一样,简单说来便是储存能量和释放能量。
而除去细菌、真菌、病毒等微生物外,大部分的动物和植物新陈代谢都离不开太阳光。
尤其是植物。
经过研究发现,植物体内的叶绿素,和动物体内的血红素非常的相似。叶绿素从光中吸收能量,然后能量被用来将二氧化碳转变为碳水化合物。而血红素是动物红血球内的色素,用以携带氧气。而且叶绿素的分子与红血球分子在结构上非常相似,唯一的分别就是各自的核心为镁原子与铁原子。
为什么植物和动物这两种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关联的物种体内,会有着如此相似的有机化合物。
假设,叶绿素和血红素只是地球生物进化的奇妙分支,然后在远古时代的某次太阳异变中,产生了植物和动物两种大的类别。
推论,这次的太阳辐射引起了这两者的改变。让血红素可以直接吸收阳光,或者叶绿素可以携带氧气……
那么,如果有太阳异变时种植的植物,也许也会拥有动物的特征……
于默的脑袋在疯狂的运转中,他并不知道他的父亲于雷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而且两人的思考也惊人的相似。
在胡赐琛看起来,于默只不过是闭了一下眼睛的时间,没想到他会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他走到于默身旁,没去打扰他享受阳光的感觉,却正巧看到他收起了唇边昙花一现的笑容,重新睁开了双目。
真是可惜了,这个少年若是能经常笑笑,肯定会更可爱。
不过胡赐琛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他虽然已经视于默为亲近的后辈,但他也不愿去像管家婆一样管着他。就像刚上方舟的时候,他的爱徒林忍冬也颓废荒唐了很久,他也并未多加干涉,只是在他想通了之后才警醒几句而已。
于默跟随着胡赐琛穿过方舟这处出口的大厅,向外走去。因为现在大环境的重点都转移到方舟之外的家园建设,所以在工作时间里,方舟内很少能看到人。两人毫无阻拦地走出了方舟,于默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对面前震撼的情景表示了一下小小地震惊。
胡赐琛却已经完全瞪大了双眼,他已经有四个月没有出过方舟了,也没有功夫去关注外面的建设情况,自然对面前的景象大为震撼。在末日之后首次开启方舟时,胡赐琛虽然没有亲自出来过,但自然是看过那样的转播,末日之后一片荒芜废墟的情况,确实让人无比唏嘘。
但现在已经完全变了个样!
在视线的尽头,已经围绕着方舟停靠的这一片海洋区域,拉起了一道防护线屏障,防止洋流带来的各种垃圾残骸进入这片区域。而在防护线外,有着数条船舶,正在清理着这些来自于世界各地的末日残骸,人类或者动物的尸体会觅地焚烧掩埋,其他物品则分门别类地收集起来,有些可以修一修继续使用,彻底报废的便也从海水中打捞出来,运送进规划的垃圾场内。
在离方舟比较进的一片海域里,已经建起了一片片的简易住房,全部都漂浮在海面之上。
并不是因为陆地不能建房屋,而是因为此时末日过去才半年的时间,地球还不是稳定期,时常会有大大小小的地震发生。若是辛辛苦苦地在陆地建好房屋,那么很容易就会毁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
这种简易的漂浮屋最初是始于荷兰,那个身处在海平面下的国家,拥有着很强的对抗洪水与海洋灾害的经验和创意。这种漂浮屋实际上可以称为两栖屋,是由荷兰建筑师Koen Olthuis推出的。这种两栖屋是没有地基的,而是采用了中空的混凝土基座,并填放泡沫材料,令两栖屋遇水有漂浮功能。防水基座的底部由钢柱支撑,一旦潮水淹到基座就水涨屋高,房屋将会漂离钢柱,最多可升高约5米。房屋用滑链拴住两根5米高的停泊杆,在海上涨潮落潮时,住宅会沿着停泊杆升降,而不会随波逐流,屋内的各种电线、燃气管道也都随着潮水伸缩。
这些两栖屋不只是单栋的建筑物,建筑师采用乐高积木的方式,每一栋两栖屋都设计成可以跟任何其他的两栖屋相互连结扣合,单栋的两栖屋组合在一起就会组成一片小区甚至城镇,可以直接固定在陆地之上,也可以漂浮在水面上。更加增强了安全性,所以现在从方舟上看过去,简直是在海洋上生成了一个个小型城镇。
而当洪水来临时,相互连结的两栖屋就会一起安全地漂浮在水面上,水涨得再高也不怕。而海啸就没办法了,但至少海啸应该会有预警,在两栖屋内的人还有时间逃回方舟。
在末日之前,荷兰就已盖了几十栋这样的两栖屋,但因为造价相当昂贵,每120平方米的造价约三十万欧元,又没有末日的威胁,所以在荷兰推广得并不顺利。但在末日之后,却成了第一选择的人类住宅。在这些成片成片的两栖屋周围,都是覆盖了海平面的海洋农场。同样漂浮在海面上的两栖屋底座,然后上面种植了各种蔬菜农作物和水果。海洋农场上辛勤劳作的人并不多,因为海洋农场的底座采用的都是自动转化海水为淡水的装置,底座之下还都用网圈养着海水鱼类,一切都交由电脑控制,非常的方便。
只是,更令人震撼的,却是两棵矗立在海洋之上的“海树”。
这两幢建筑物被称为“海树”,是因为它们就像是在海面上生长出来的参天大树一样。
每棵海树都足有三十层楼那么高,上宽下窄,而且这还是在海面上的高度,海面下一定也有相应的建筑深度,在水上和水下都留出空间,是为了保持海树的整体平衡。这两棵海树都像是植物的树干一般,由三十个同心椭圆组成,实际上是一座开放式的锥形建筑物,上宽下窄,但因为每一层都种植着绿油油的植物,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棵参天大树。
这两棵海树不是为了给人类住的,而是给方舟上的动植物所建造的。
毕竟末日之后的陆地环境,已经完全被破坏,在方舟之内生存的动物和植物毕竟没有足够的生活空间,所以这两棵海树便是它们新的栖息地。
海上的部分每一层的生态环境都不同,每一层都仿照楼房结构分出层次,仿造地球各处的情况,由中央电脑控制湿度和温度,按照各地区的生态环境来布局,然后让可以适应其中的动植物进去生活。而海树水下的部分便是各种海洋生物的乐园。
随着时间的推移,海树最终会形成自己的生态系统,就像在末日前有些海边国家会用沉船来充当人工珊瑚的做法一样,但它还有上层结构可以满足各种动植物的栖息需要。
海树的下部是中空设计,海水可以灌进其中,稳住海树的重心,而海面上则采用类似于石油平台的设计,一层层叠加,这样能保证整个海树的稳固。就算是有飓风刮过,海树开放式的分层建筑也会随着飓风而绕着中空部位的同心椭圆圆心摇摆,可以说除非是再有末日那样的浩劫出现,否则海树是不会轻易被掀翻的。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随着时间推移,这两棵海树终将会形成自己的生态系统,成为稳定的动植物生长的家园。等到陆地环境好转之后,这里将会成为这片土地动植物的种子,继续生根发芽下去。
胡赐琛尚且是第一次看到这两棵海树,又是在离方舟很近的地方,因为怕这两棵海树随着洋流而飘走,所以都是用钢缆紧绕在方舟附近的,如果方舟需要起航离开的话,也会拽着这两棵海树一起离开的。
近距离观看,更是震撼。1号方舟足足有整整二十层的空间,都塞满了各种的动植物,还有许多冷冻胚胎与种子,所以这两棵海树虽然没有被塞满,但也预留出来许多动植物生长的空间,还能看到上面都有着若干人忙碌着,也不是很多,多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工作者,想来应该是在查看记录生长情况。
胡赐琛这时才知道为何这么大的方舟所搭乘的人并不多,那是因为方舟已经集合了各种高科技,已经不需要那种原始的人力来耕种,所以也就不需要多余的人。况且方舟上搭乘的人越多,所需的食物和资源能量也就更多,这需要有个算式来计算,而胡赐琛相信,最终现在方舟上的乘客,就是最佳的数据组合。
天堂的路太窄,不能允许两个人并肩走过……
同样,方舟的也是……
如果掌控不好,那么现在他们面对的就将是比地狱更可怕的世界。
触目所及的景象,都是一片欣欣向荣,而且在左侧荒芜山野的映衬下,海面上的情景更是鲜明的对比。一群群海鸟在海树上婉转鸣叫振翼盘旋,阳光缓缓西移,海面上映起霞光一片。胡赐琛不禁恍惚了起来,一时竟是看呆了。
但对于默来说,这场景虽然出乎了意料,但也不算什么。在平板电脑上他看过更多震撼的电影场景,他面无表情地左右观看了一下,看胡赐琛没有下方舟的意思,便也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他们所在的是方舟的一个出入口,虽然因为方舟上的大部分人都转移到了海上漂浮房居住,但因为是接近傍晚的时分,还是有很多人来往于方舟之上。于默陪着胡赐琛站在这里,不多时便已经看到了许多人出出入入。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各异,有工作之后的满足,也有疲惫,甚至于怨恨或者不甘。于默看得很入神,尽管他看了许多电视剧和电影,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脸上会出现那么多种不同的复杂情绪,而且大部分一下子便可以完全把对方看透。
于默开始庆幸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并且也不喜欢有表情,否则岂不是能让人一眼就看穿?于默也根本没想到,这样的情绪外露也是人类的社交本能,一个人快乐或者伤心的时候,都会本能地希望有人可以分享。而于默一出生就处于孤寂之中,所以这种本能也被抹杀了。
正在于默留意旁人表情的时候,他敏感地察觉到身后有人刻意地加快脚步朝他撞过来。
此时方舟这个出入口的人流并不是很拥挤,所以于默很快便判断出来对方的异样,在撞过来的前一刻便挪动了脚步,然后静静地看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少女在他身边摔倒。由于力度很大,少女头上的鸭舌帽也掉落在地。
于默的视线落到了那顶鸭舌帽上,天蓝色的,但看起来很旧很脏了。于默弯腰捡起那顶天蓝色的鸭舌帽,并没有直接还给那名少女,反而用另一只手拿下自己头顶上的那顶灰色鸭舌帽,举在面前比较了一下,这才像是满意了自己的那顶,重新戴在头上。
这动静也惊醒了在一旁发呆的胡赐琛,连忙转过头来,正好看到了于默孩子气的这个动作,虽然于默的脸上依旧是那样没有表情,但胡赐琛却不禁失笑。再一看到地上跌倒的少女,连忙把她扶了起来,追问道有没有伤到。
“是她自己撞过来的。”于默戴好了自己的鸭舌帽,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胡赐琛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女,还低着头,看不清脸容,但年纪也应该就是十多岁,放在末日之前也就是高中生,估计是跟着父母上方舟的。身上穿着的是方舟在开放之后发的深蓝色工作服,也不知道是负责哪个区域的,此时摔倒在这里,却也没有朋友或者亲人过来扶她一把。
虽然胡赐琛知道这少女绝对是别有用意,因为于默是不可能会说谎的,他还没学会这么高深的处世技能。但看这瘦弱少女正微微颤抖着身体,胡赐琛就不忍再去苛责她,只能温声道:“姑娘,你身体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去下医务室?”
“她身体挺好的。”于默再次说道,并且把手中的天蓝色鸭舌帽递了过去。
少女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
袁婕要被这个臭小子气死了!
其实除了刚上方舟的那些日子袁婕过得有些不舒服外,之后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在方舟上的定位。利用赌博这个人类的天性,迅速积攒了大量的人脉和方舟币,在方舟底层混得风生水起,就连老爸都对她刮目相看。
可是这一切,都在四个月前的那一天全部毁于一旦。
看似平和的生活一去而不复返,本来积攒的方舟币也被清空为零,若不是袁婕平日里还有用实物来兑换赌注的习惯,她会变得一无所有。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新规则的改变,让许多往日里看她不顺眼的人借机发挥,许多物品和食物也被哄抢一空,她也没办法报警,毕竟这些赃物本就来历不明,若是上报方舟,估计会得到更严厉的惩罚。
幸好于雷为她父亲千辛万苦弄来的治心脏病的药,被她事先小心地换了药瓶,这才安然地留了下来。只是这药精心再精心地用了四个多月,也差不多快用没了。
向医务室用正当手段申请,是没问题,但袁婕知道那些人对待他们这些使用绿色船票的是抱着何等想法,再加上四个月前父亲他们策划的暴乱,方舟上的人对富豪们更是带着有色眼镜。使用绿色船票的人都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船票,不到非用不可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更别提申请珍贵的心脏病药物了。
所以申请以来的两个多月都毫无音讯,这也在袁婕的预料之中,也没有太多失望忿恨的情绪。
若是还能碰到那个于雷的话,说不定还能求他再弄一瓶药。
但袁婕自从于雷给她那瓶药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最后那句“后会有期”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袁婕思忖着,也许是方舟太大,他被派遣到其他工作地域了。
她与父亲也有一个多礼拜没有见过了,因为父亲被派去的工作是离开方舟去其他地区探索,这种任务很辛苦,并且危险,一出去就要很长时间。袁婕能被分派到海上农场做普通工作,也并不是因为她父亲疏通的缘故,而是因为在方舟上,年轻女性就是会受到优待。
这种优待却让袁婕敬谢不敏,她本来就是小太妹一样的火爆性格,末日前虽然有很多男生追她,但都让她的保镖打发了,可现在却不一样。
方舟鼓励男女结合,这种暗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海上的漂浮屋就是专门为那些情侣所准备的,所以袁婕宁肯每天上下班来往方舟,也不愿呆在那里,毕竟她现在住在方舟是八个人的宿舍,不会发生什么她不愿意面对的意外。
这种步步维艰的生活,让袁婕都过得有些神经质了。尽管方舟为他们考虑的很周到,不会少了他们吃穿用度,但比起末日之前还有刚上方舟时的生活,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袁婕有时盯着自己那双不复以前白嫩,开始长出茧子的手掌,都很想精神崩溃地放声大哭。
其他人看不起的目光她也知道,凭良心说,工作其实并不累,根本没有以前下地耕种的那么苦,有现代化的科技辅助,就连袁婕这样没有经验的人也可以完成。
但实在是太枯燥了,娇生惯养的她还是接受不了。
所以当她这天傍晚,在方舟入口处看到居然有两个人还能悠哉看风景的时候,一直积压的不忿和怒火便蹿升到了极点。她其实也就是想找点事出出气,那个瘦瘦弱弱的少年看起来就是好欺负的样子,袁婕毕竟也做过一阵小混混的大姐头,只从这两人的穿着便能分辨出他们在方舟的地位一定不低。毕竟方舟号称的是所有人都要参加家园的大建设,在工作时间不穿工作服的,也就只有真正的领导和高干子弟了,说不定还能碰碰瓷勒索什么的。
结果没想到她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结果最后出丑的却是她自己。
听着那少年平静的话语,还有递到她面前的鸭舌帽,袁婕气得浑身直抖,牙根差点都要咬断了。她猛地一抬头,一把抢过于默手中的鸭舌帽,咬牙切齿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胡赐琛这时才发现这少女身体颤抖居然是被气的,也顺势收回了手,好笑地看着这两人针锋相对。
当然,生气的只有袁婕一个人而已,于默依旧是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显得无辜。
但他这样的表情在袁婕看来就是越发的嚣张。
可是在下一秒,袁婕脸上的表情就随之一变,另一只手拉住了于默的手臂,急切地问道:“你认不认识于雷?他是不是你哥?你长得和他好像啊!”
于默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显然是没料到自己父亲的名字会从一个陌生人的口中听到。
胡赐琛却很意外,但他也没有去阻止。于雷已经从方舟逃掉了,即使提起他也没有什么不妥。倒是于默长得像于雷?这个胡赐琛倒没什么感觉,因为他平日里都是跟昏迷的特Y号打交道,所以觉得于默长得像母亲多一些。但细看的话,却也能看得出来于默的眉宇间非常像特X号。
袁婕见于默没回应,焦急地继续追问道:“你能不能联系到于雷啊?治我父亲心脏病的药快用完了,他还能不能弄到?让我用什么换都可以!”
这个问题于默还能回答,便缓慢地摇了摇头道:“我联系不到他。”
袁婕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却并不怀疑于默说谎骗她。虽然这少年说话挺气人的,但看上去就是一幅涉世未深的呆蠢模样,曾经混迹于方舟市井的袁婕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他是不是在说谎或者还是在推脱。
胡赐琛倒是觉得这女孩儿挺孝顺的,方舟上的医药号称紧缺,他也是知道的。只是紧缺倒未必是紧缺,只是因为谁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重新制成那些西成药,所以非常的珍惜,用一点就少一点。而且既然是身体有病还能上方舟的,自然也就只有富豪一类的绿色船票持有者了,多少也会有些以前的仇富心理在。但也不至于真的见死不救,恐怕上面也是知道这女孩儿父亲手中的药剂数量,等用完之后就会发放的,防止浪费或者蓄意囤积。
所以胡赐琛便安慰了少女几句,说药品肯定会来得及审批下来的。
但袁婕却把他当成说官腔的,表情并没有轻松几分。
一旁的于默却忽然问道:“你见过于雷?”
胡赐琛听到于默的问话,微微挑了下眉。他和于默其实接触的时间也不长,但在他心里,于默也不过是一个孩子。对父母感到好奇,这是一个孩子本能会产生的问题,更尤其是他这样从未和父母相处过的孩子。
袁婕却闻言直接朝于默摊开了手掌,还悠闲地上下摇晃了两下。
于默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看过许多电视剧,虽然阅历少得可怜,但知识却要比一般人还要丰富。这手势是在向他索要报酬,当然这也无可厚非,他们非亲非故,她也没有义务回答他的问题,但问题是他身无长物。于默想了想,便在袁婕期待的目光中,慢慢地把头顶上的灰色鸭舌帽重新摘了下来,放在她的手掌中。
可是对方好像并不满意,浑身抖得好像更厉害了。于默不解地看向一旁的胡赐琛,他做的应该没错吧?
这一幕看在胡赐琛眼中,差点没笑出声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笑,轻咳一声对着袁婕说道:“这位同学,于雷的任何信息都是方舟重要的情报,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袁婕一听,反而脸色一转,越发地嚣张起来,也不把于默放在她手里的鸭舌帽还回去,反而戴在了头上,笑眯眯地说道:“我一定会配合的,价钱都好商量。”这鸭舌帽的牌子是PRADA的,虽然她原来这顶的牌子自然也不差,是LV的,可还是觉得又丑又破,拿在手里都觉得碍事,便直接甩给了于默。
于默低头盯着手中被硬塞的天蓝色鸭舌帽,那上面有好几处破损,连绣的英文字母图案都有几处跳线的地方,但他还是默默地把它带回到头上,但是目光还是没有离开袁婕头上的那一顶。
胡赐琛虽然觉得袁婕有点趁火打劫,但看到她灰扑扑的脸容,有些打结的头发,又起了恻隐之心,便和她商量起来,最后用一百个方舟币成交。
现在的方舟币管制的很严,这一百方舟币要比以前更值钱,回到方舟大厅,看着船票里的方舟币转账成功,袁婕的这个竹杠敲得也心满意足了,便把和于雷是如何认识的说了一遍。
其实袁婕与于雷接触的这些情况,方舟早就调查出来了,通过监控录像便完全可以再现,之所以没有单独调她来审问,是因为觉得袁婕根本不知道于雷就是幸存者的身份,不用再扩大知情者的范围。
但于默却非常需要这样的情报,他只是默默地听着,从未打断袁婕讲话。
于默其实都偷偷看过特X号,也就是他父亲于雷的档案。档案上写着于雷本是末日之后的幸存者,因为想要寻找女朋友安瑾瑾混入了方舟,正好赶上方舟的幸存者暴乱。方舟为了阻止幸存者的离去,误伤了安瑾瑾,于雷以为其身死,心怀忿恨离去。方舟收容了安瑾瑾后,才发现她在怀孕期间曾经照射过变异的太阳光δ射线,便被命名为特Y号。
于默想起档案中备注里写的推测,于雷应该不知道安瑾瑾怀孕,估算他并不会再回到方舟了,暂时没有威胁。
也就是说,父亲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于默感觉到心脏有种莫名的压抑,好像有什么不顺畅一样。他莫名地摸了摸胸口,有点不适应这样的感觉。
袁婕口沫横飞地说完,便睁大杏目看着他,她还期待这个冤大头多问几个问题,说不定还能多敲点竹杠。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胡赐琛看出她的小心思,也不拆穿,毕竟方舟对于他这样的科学家并不苛待,一百方舟币根本不算什么。他索性提醒于默道:“小默,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都一并问了吧。”
于默放下手,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仔细的思考了一下后摇了摇头。
他也能听出来这个女孩子和父亲并没有什么深交,只是公平的交易而已。
胡赐琛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便带着于默离开了。既然申请了可以出方舟游览一圈,自然不肯就这样浪费。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面的海树和海上农场漂浮屋都陆陆续续地亮起了灯,橘黄色的灯光在海面上飘飘浮浮,像极了以前过节时的放河灯,远远看去和天上的银河交相辉映,让人生出一股莫名的惆怅。
袁婕偷偷追出了方舟,看着那一老一少离开了方舟上了快艇驶向了海树,不由得撇了撇嘴。她自然之前把话都没说全,就是为了留着一个继续敲竹杠的机会,但却没想到对方连问都没问,直接就走人了。
哼,小气鬼,她就不告诉他于雷上方舟其实是打算找一个幸存者的,而且还貌似是个女人!
袁婕摘下头顶上的灰色鸭舌帽,对着上面PRADA的商标亲了一口,哼着歌得意洋洋地重新晃进了方舟。
今天大收获啊!这笔钱要怎么花呢?
……
方舟11区
上官颖局促地坐在椅子上,低头无意识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她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优秀的科学工作者,可是每周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无比的紧张,感受到对面那人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流连不停,都不由得浑身竖起寒毛。
“不用那么害怕,你知道我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突然狭小的室内中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上官颖抬起头来,看向那个坐在床沿上看书的黑衣男子。44号还是保留着他的穿衣喜好,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衣服,甚至连手上都带着黑色的皮手套,浑身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冰寒感。当对上他的眼神,接触到那双桃花眼中蕴含的黑暗,令上官颖瞬间不寒而栗。
只是突然想到自己被派到这里来的原因,上官颖一时的羞愤居然压过了恐惧,低声质问道:“既然不会对我做什么,那你为什么还要表现出对我感兴趣的样子?”
说到这里,上官颖就越发的气愤,自从四个月前她重伤回到方舟,等醒过来时就发现于雷和他的同伴们都已经从方舟叛逃。她当时很迷惑,还记得记忆中最后的画面就是于雷凭空出现,而一直伴着她的于雷却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傻子也知道她是被于雷他们耍了,但上官颖却并没有太生气。因为她虽然并不是幸存者,但换位思考,也能知道他们一旦被方舟囚禁,会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就像现在她面前的这个44号一样。
只是同情归同情,上官颖却并不想被当成被献祭的祭品。她知道每周她都被叫过来的原因,说白了就是给44号随意使用的。方舟上根本没有人权,更何况那些生物学家巴不得她和44号发生点什么,然后立刻怀上44号的孩子,好可以让他们研究。
可是44号每次在她过来的时候,都一言不发,没有任何逾越的动作,两个人相对枯坐,这让她的压力非常大。
再这样下去,她都要精神崩溃了!
这次好不容易他打破了沉寂,开口说话了,上官颖也不想再这样僵持下去,她狠狠地咬了下唇瓣,霍地一下站起身道:“如果你执意这么浪费时间,那我也不奉陪了。”说罢鼓起勇气大步地往门口走去。
可就在她的手刚刚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忽然感到腰间一紧,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令她整个人都僵直在了原地。
“不想浪费时间?上官小姐,你是不是还期待发生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