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要做出那种事?”久纳真穗问。
“我这就说明。虽然说来话长。”加贺先如此声明,娓娓道来。
内容真正令人震惊。
交代完前因后果后,加贺喝了静枝递给他的水,环顾众人问:“有没有什么问题?”
高冢俊策立刻举手:
“所以是怎样?那个女孩也不是对桂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却把她杀了吗?”
“看来是这样。”
“这太荒谬了!”高冢痛苦地扭动身体。“这样桂子岂不是白死了吗?”
的场一阵厌烦。这老头有没有在听加贺说话?“马利斯”——也就是桧川,他似乎在与栗原朋香的对话里,主张被他杀害是一种天灾。碰上天灾丧命没有理由,就只是运气不好。
接下来也有几个人提出质问。似乎是无法理解栗原朋香的行动,想要得到吻合自己的价值观的解释。然而加贺没有令他们满意的回答。这也是当然的,因为加贺自身好像也无法理解。
不久后,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没有人举手了。
“既然没有问题的话,就此解散,可以吗?”
加贺问,没有人明确回应。应该是难以确定,就这样结束好吗?的场自己就是如此。
有人站了起来。是久纳真穗。她走向加贺:
“托您的福,我对家兄稍微了解一些了。他基于什么样的想法、做出了什么事?托您的福,我应该不会再被这些问题困扰了。”
“我身为刑警,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往后的路会很辛苦,请您加油。但我想您既然能鼓起勇气参加这场验证会,一定有办法克服的。”
“谢谢您。我由衷感谢。”久纳真穗伸出右手。
见加贺回应握手,的场心想,获得最大救赎的,或许就是这名女子。
的场离开山之内家,乘上车子。他坐到驾驶座,正要系安全带,这时副驾驶座车门打开,理惠坐上车来。
“我们的事还没完吧?”安坐下来之后,理惠面朝前方说。“倒不如说,甚至没有开始。”
“还有必要说什么吗?”
理惠转向的场:“你一个人回去东京,接下来怎麽打算?”
“天晓得。先找工作吧。”
“你打算辞掉医院?”
“就算我不辞——”
“我没打算要你辞职。”理惠急促地说。“樱木医院需要优秀的内科医生。就算妈妈要你辞,我也会反对。别忘了,我可是下任理事长。”
“这样的话,”的场轻轻拍了拍方向盘。“我就不必担心失业了。”
“剩下的就是我们的问题。往后你怎么打算?”
“往后?我们还有往后吗?”
“你是说,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了?”
“难道不是吗?”
“刚才让人见笑了,但现在的我不一样了,你听好。难道你以为我真的相信,你想要跟我结婚,是纯粹因为爱我?如果是这样,那我这个女人还真是没脑到了极点呢。没错,我是不聪明,但也没笨到那种地步。如果我不是樱木医院的独生女,你对我根本不屑一顾。这点事,我早就心知肚明。所以听到你进我们医院上班的理由时,我大受打击,但仔细想想,发现根本没什么不同。你的目的是为了钱、为了得到医院,很好。或者是,你现在已经不想要樱木医院了?”
的场摸不透理惠的真心,不知所措:
“难不成,你要我用这样的心态,跟你继续走下去?”
“现在这样是不行的。我也敬谢不敏。所以,我决定让你改变心态。”
的场不解:“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要让你想得到我这个人,而不是医院。我要变成值得追求的女人。从明天开始。不,从今天开始、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被理惠充满决心的眼神注视,的场坐立不安起来。他好几次被这个女人耍得团团转,却从来没有像这样内心受到震荡。
他想,或许这不是件坏事。虽然樱木千鹤那边,应该有必要再次好好谈一谈。
“好。”的场说,发动引擎,接着就要抓住排档杆,理惠却抓住他的手腕制止。
“你不要误会了。如果你不改变,我也不打算接受你。”理惠如此宣布的脸上,有着昨天以前没有的果决神色。的场悟出,这个女人已经开始改变了。
“好。”他再说了一次。
理惠轻声微笑,打开车门,轻巧地下了车,也不关上车门,潇洒地跨步离去。
的场目送着她的背影,心想:或许上一秒,我已经被你杀了。
第23章
静枝开车送春那和加贺到新干线车站。
“这两天多谢您照顾了。”加贺向静枝道谢。
“我才是。”静枝惶恐地摆摆手。“我什么贡献都没有。”
“这么想的只有您。每一位参加者前来,都有意义。”
加贺的话别有深意。静枝点点头,目光移向春那:
“没时间好好聊一聊,真可惜。虽然想叫你再来玩,但你应该没那个心情吧。”
春那穷于回答。她想了一下,说:“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是啊。”静枝寂寞地笑了。
春那并非没有问题想要当场提出。如果问静枝,“你是狐狸精吗?”静枝会如何回答?但就算提出这个问题,又能如何?
“差不多该走了。”加贺说。
“对啊。那,静枝姑姑,下次再见啰。”
“多保重。”静枝的眼神诚挚。
和静枝道别,买了车票,前往新干线站台。得知列车即将到站,两人加快了脚步。
新干线意外地很空。因为买的是自由座,春那原本预期可能必须和加贺分开坐,没想到占到了双人座。
“您累了吧?”加贺脱下登山外套说。
“有一点。”春那回答。“但我只是在旁边听您说明而已,加贺先生才累吧?”
“实在不能说不累。”加贺瞇起眼睛。
“多亏了加贺先生,真相大白,真是太好了。虽然那是个让人不太愿意得知的真相。没想到那个女生会是凶手。”春那摇了摇头。“我到现在都还无法相信。她才十四岁对吧?”
“不能小看青少年。就像久纳真穗小姐说的,国中生的理性和感性,有时候相当可怕。尤其是他们的疯狂。”
春那有同感。聆听供述内容时,春那感到背脊发凉。
“不过,现在只有自白而已呢。找得到证据吗?不光是状况证据,还有呃......”
“物证。是的,我觉得找得到。高冢桂子女士的遗体大量出血,因此不光是凶器,朋香同学身上的衣物应该也沾上了相当多的血迹。她把这些衣物带回了东京,所以一定留下了某些痕迹。警方应该会先彻底搜索栗原家别墅吧。行凶后,朋香同学应该在洗脸台、浴室等处洗手等等,可以验出血迹反应。”
原来是这样吗?春那信服了。她觉得一旦被这个人怀疑,就再也无路可逃。
“她会被判什麽刑呢?”
“不知道。虽然才十四岁,但这是杀人重罪,案子应该会从家庭法院被送回检察单位。不过依据精神鉴定结果,或许检方会做出不起诉处分。”
“这样吗?”
春那无从判断,这样的处置是否妥当。
“加贺先生当过老师,才能识破她的真心呢。这要是一般人,一定会囿于成见,不可能想到那样的结论。不过实际提出来,那的确是解开一切谜团的独一无二答案,太了不起了。”
“谢谢。”加贺行礼道谢。“不过,还不能说全部的谜团都解开了。”
“咦?是吗?”
“没错。”加贺说,抬头竖起两根手指。“还有两个未解之谜。”
“还有两个?”
“一个是刀子的数量。桧川买了十把刀子,住处里留下五把,因此带去行凶的刀子应该有五把。警方找到的,只有桧川在餐厅秀出来的、杀害栗原夫妻使用的凶刀,以及插在樱木洋一先生及鹫尾英辅先生身上的两把凶刀。即使加上栗原朋香同学犯案的刀子,也只有四把。剩下的一把,消失到哪里去了?”
“那另一个谜呢?”
“一样是数字的问题。是被害人的数目。桧川最后传给朋香同学的讯息里是这样说的:'杀掉五个,一个未遂。干得漂亮。感谢协助。』听到这些内容,我觉得很奇怪。”
“哪里奇怪呢?”
“桧川传讯息的那时候,新闻还没有报导正确的受害人数。所以桧川应该是把自己杀害的人数,加上共犯的回报,像这样写在讯息里。但朋香同学在讯息里只说'我刺了两个人'。一般看到这段讯息,应该会解读为杀了两个人吧?为何桧川会知道其中一人是未遂?他不可能知道。可能的解释是,桧川自己也有觉得是未遂的目标。他以为自己杀了三个人,一个没有杀成。不过,这样一来就奇怪了呢。未遂的那名被害人是谁呢?因此我整理了一下桧川杀人的顺序。他最先攻击的是栗原夫妻,接着杀害樱木洋一先生,最后刺了鹫尾英辅先生。这个时候,刀子应该还剩下一把。那把刀消失到哪里去了?警方找不到那把刀,可能是因为落到了某人手里。那个人是谁?会不会是桧川没有杀成的对象?照这样推理下去,得到的答案,就只有一个。这真的......真的非常难以启齿......说到一半,加贺原本流畅的口吻愈来愈沉重,最后变得含糊其词。
春那做了几次深呼吸,镇定情绪。感觉加速的心跳难以压抑。她舔了舔嘴唇,开口:“请说出来吧。”
加贺双手放在膝上,转向春那: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鹫尾春那小姐,那把刀子,是不是您拿去使用了?您杀了人——对吗?”
应该是避免被其他乘客听见,加贺的声音压得极低,但依然一清二楚地传进了春那的耳中。也许是因为,这话她早有预期。
连自己都感到意外,但春那的表情缓和下来。她看着加贺,歪起头说:
“我杀了人?都说了这么多,请别再含糊其词了。”
可能是春那的反应出乎意料,加贺难得露出被震慑的表情。
“好吧。也不必我再说呢,那个人就是鹫尾英辅先生,您的先生,桧川没能给予致命一击的被害人。您发现鹫尾英辅先生时,他还没死。我可以想象,他不仅没死,而且还是轻伤,伤势轻微到可以四处走动。他应该是在更远的地方遭到攻击,但还保有足以回到山之内家后院的体力。不,他甚至可能先去了别的地方。”
“您说,我杀了他?”
“没错。”加贺答道。“若不这么想,就前后矛盾了。最后一把刀落到谁的手里了?最合理的推测,是被桧川没杀成的被害人夺走了。您发现英辅先生时,他带着那把刀,身上只被刺伤一处,而且是轻伤。然而您拿到刀子,把它了英辅先生的胸口。”加贺难受地垂下目光,左右摇头。“抱歉,我并不想说这些的......”
“还在说这种话。”春那笑了出来。自己冷静到近乎不可思议的地步,让她觉得惊奇。心跳也恢复正常速度了。“假设我真的做出这种事,您认为动机是什么?”
“这也只是猜测而已,”加贺咬了一下嘴唇,说:“应该和山之内静枝女士有关。”
这个回答让春那心头一凛:“为什麽?”
“小坂七海女士说,高冢桂子女士发现静枝女士和栗原正则先生有私情,案发当天,也看到两人在绿山墙幽会。但是在栗原朋香同学的供述中,正则先生在出发去烤肉会之前,都一直待在自己的别墅里。静枝女士和正则先生之间或许真的有男女私情,但至少八月八日当天,在绿山墙和静枝女士幽会的似乎不是正则先生。也就是桂子女士看错了。那么,那个人是谁?高冢桂子女士不可能认错自己的丈夫或下属小坂先生。而且,当天的场先生一直跟理惠小姐在一起。”
“只剩下一个人呢......”
“其实刚才请静枝女士开车送我们到车站之前,我去散步了一下。我去了绿山墙。我绕到后门,观察屋门等处,结果发现虽然量很少,但门把附近沾有像血迹的东西。我猜那应该是英辅先生的血。他遭到攻击以后,忍痛去了那栋别墅。应该是为了某些相当重大的目的。”
春那叹了一口气:
“全被您识破了呢。真的就像登纪子学姊说的,谎言在您面前,无所遁形。”
“可以请您说明吗?”
“好。不过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想整理一下情绪。”
“当然,请便。到东京之前,时间多得是。”加贺起身,移动到其他座位。
第24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春那对英辅的态度萌生了疑心?她回顾过往,左思右想,但应该没有可以明确断定“就是这瞬间”的事。令人有些介意,但感觉也不需要放在心上的小事——像是英辅知道春那不记得告诉过他的静枝的事、春那不在家的时候,英辅也一定都有外宿的预定。这样的事三番两次,终于渐渐在春那心中凝聚成违和感。也可以说,就像近乎透明的薄纸一张张叠起,最后明确地浮现出一幅“疑心”的图像。
因此追根究柢,还是必须说,介绍英辅给静枝认识,就是一切的开端。因为若是两人不认识,也不会有后来错误的发展。
最初两人见面后,静枝对春那说,英辅这个人“好棒”。英辅也说他对静枝的印象是魅力十足。两人的话,春那当成一半真心,一半客套。毕竟对于姪女的丈夫,或妻子的姑姑,即使印象不太好,也不可能说出来。
没想到,春那大错特错。两人的感想,都是货真价实的肺腑之言。他们打从心底觉得对方“好棒”、“魅力十足”。既然如此,当然会受到彼此吸引吧。倘若得知对方也同样对自己有好感,即使会喜出望外、设法私下联络,也在情理之中。而一旦联络,就无可避免会私下见面。除非其中一方煞住自己的心,否则只会越发不可收拾。
两人是如何彼此相吸、干柴烈火,春那某程度是知道的。英辅居然毫不设防地没有删除的一则则讯息,告诉了春那实情。他毫无根据,深信妻子不会检查他的手机。
不过,那些讯息并没有决定性的内容。也不是不能解释为透过妻子,认识了女方姑姑的丈夫,因为重视亲戚往来,而与对方互通讯息。那些内容完全就只是玩笑话,应该要一笑置之才对。这要是优秀的律师,一定会自信十足地断定,那完全不构成外遇证据。
因此这次前来山之内家,对春那来说意义非凡。自己对丈夫和姑姑的疑心,只是单纯的妄想吗?还是不动如山的事实?她打算确定这一点。她并未决定具体来说要怎么做,但她确信只要看到两人的态度,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办。
然而,两人重逢时的互动没有丝毫不自然。好久不见,去年承蒙照顾了,一切都好吗?跟春那的生活怎么样?我被她骑在头上,勉勉强强,不过这里的空气总是这么清新,真好。这里就只有这个优点嘛——以时隔一年再会的亲戚对话来说,可以打个一百分。恰如其分的亲昵、恰如其分的客气。
接下来就春那观察到的,两人的态度也没有启人疑窦之处。没有偷偷互使眼色,也看不出不必要地意识着对方的样子。
会不会是自己多心了?春那开始这么感觉。英辅有逢迎的毛病,会想要讨好每个人。也许他是在这样的个性使然下,对成熟女子传了有些擦边球的讯息也说不定。而静枝也是为了打发无聊,才奉陪他一起开玩笑而已。
春那就这样怀着摇摆不定的情绪,迎接了与附近别墅主人的烤肉会。会场在山之内家的后院。当然,静枝和春那及英辅必须先大致准备好才行。
静枝托春那出门办事。要她去镇上最大的购物中心采买一些食材,然后去取预约的特制蛋糕。蛋糕好像是要为高冢桂子庆生。
时间是下午三点多。春那开车出发。她一边操纵方向盘,一边盘算该如何安排,才能效率十足地完成跑腿任务。
她觉得重点是拿蛋糕的时间,想要确定何时可以拿。她把车子停到路肩,打电话去店里。
电话接通了,她问几点可以去拿蛋糕。女店员的回答很明确:您预约的蛋糕,指定下午五点以后来取——
下午五点?是将近两小时以后。就算先去采买,还是会剩下一大堆时间。这段期间,叫她要怎么打发?
想到这里,一个猜疑浮现脑海。
难道,自己是被支开了?下午五点以后才能领蛋糕的话,在那之前,春那都没办法回去。静枝是不是刻意如此安排的?那么,目的就只有一个。
春那再也按捺不住,把车子掉头,折回来时的路。如果静枝问她怎么这么快回来,就说她问过蛋糕店就行了。只祈祷听到这话,静枝和英辅不会大失所望。
回到山之内家附近时,她看见有人从后院走出来。虽然有段距离,但春那认出那是英辅。英辅蜷着背往前走。看到那个背影,瞬间春那悟出,老天爷没有听见她的祈祷。
即使如此,还是必须弄清楚真相。春那下车,跟上英辅。她已经猜出英辅要去哪里了。她并未祈祷自己猜错了。她已经受够怀抱期待,又遭到背叛。
她是对的。英辅的目的地,是有着特色十足的绿色屋顶的小房屋。俗称绿山墙的这栋别墅,因为主人搬进安养院,交给静枝管理。英辅熟门熟路地绕到别墅后方,靠近后门。很快地,屋门打开,静枝邀请他入内。两人完全没发现躲躲藏藏地他们的春那。
天空万里无云,春那却宛如在大雨中淋成落汤鸡的小狗,踩着千斤重的步伐,绝望地回到车上。她坐上驾驶座,趴在方向盘上,方才目击到的景象在眼底复苏。她并不想回味,那一幕却一次又一次回放。
很快地,春那的身体开始摇晃。不是过度悲愤而颤抖,而是笑意蓦地涌上全身,身体为了压抑而痉攣起来。
多滑稽啊!没想到自己最爱的男人,居然会被最亲的姑姑给抢走。对春那而言,他们俩是全世界最信赖的一对男女,而自己竟被这两个人背叛了。介绍他们认识的人是我,这次还特地为他们安排了幽会的机会。完全相信春那已经被支开的他们俩,这一刻正在绿山墙的床上,幸福地共度春宵吧。
他们三人的关系实在滑稽过了头,让她只能笑了。啊哈哈哈、啊哈哈哈。是真心觉得好笑,抑或勉强自己笑,连自己都分辨不出来了。但笑声随即变成了呜咽。春那把额头压在方向盘上,哭了起来。泪水点滴落至腿上。
哭着哭着,她渐渐恢复平静。接下来该怎么办?比方说,她可以闯进绿山墙,痛骂这对。她可以指出他们的过错,力陈自己遭受到多严重的精神痛苦,要求相应的弥补。她可以提出离婚,要求损害赔偿。破镜重圆已是痴人说梦,因此只能寻找现实中的妥协方案。只要是有点尊严的独立女性,就应该要这么做。
然而春那怎么样都无法想象自己采取这样的行动。尽管遭到英辅背叛,身心饱受重创,但她更强烈地希望状况不会再恶化下去,能回到原本正常的平静生活。
不知不觉间,自己在开车。春那抵达购物中心,买了静枝指示的食材,在美食广场喝着拿铁,打发去取蛋糕前的时间。充塞脑中的念头,就只有保持冷静。不管是英辅还是静枝,都不可能是玩真的。他们只是在享受偷吃的刺激而已,反正很快就会腻了。那样一来,英辅就会回到春那身边吧。虽然她无法原谅静枝,但只要完全断绝往来,英辅应该迟早会忘了她。
春那在美食广场遇到栗原由美子、樱木理惠和她的未婚夫。由美子的丈夫显然就是个玩咖,就算在外头金屋藏娇个一两人,也一点都不令人意外。樱木理惠的未婚夫看起来也不老实,八成是觊觎樱木家的财产才会跟理惠在一起。每个人都一样,不可能邂逅完美的理想对象。
买完东西、领了蛋糕,回到山之内家。静枝在厨房为烤肉会备料,英辅在后院组装烤肉架。看起来完全就是姑姑与姪女的丈夫。维持绝妙距离的演技,只有厉害两个字可形容。
但春那因此放下心来,也是事实。如果两人的态度过于不自然,春那一定也很难假装没发现。她乐于扮演迟钝的妻子,但事情总有个限度。
不久后,别墅主人们陆续到场。理所当然,他们浑然不知半夜会发生什么样的惨剧,悠哉地享受酒食,尽情谈天。其实只有栗原朋香内心怀抱着骇人的阴谋,但当时不可能有人发现。虽然朋香确实看起来不怎么乐在其中,但春那只觉得她就跟另一个小孩小坂海斗一样,只是受够了被抓来奉陪大人的应酬。
至于自己,春那感觉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没有人来关心她:你好像没什么精神?是不是有什么烦恼?自己应该完美地扮演了英辅的妻子这个角色。不是别人,英辅为她证明了这一点。和众人聊天告一段落时,英辅靠到春那身边来。
“总觉得好久没看到你这样的表情了。”
“咦?什么表情?”
“看起来很开朗,很开心。你这阵子常常很忧郁,虽然你说是工作遇到瓶颈的关系......”
春那摸着脸颊:“我自己都没发现......”
“如果能转换心情,那就太好了。”英辅瞇起眼睛,把啤酒罐送到唇边。
真讽刺,她想。最近在英辅面前,她的确表现得不怎么开朗。理由不用说,是因为她怀疑丈夫和静枝的关系。而今怀疑成了确信,她为了掩饰心慌,拼命扮演快乐的妻子,而丈夫也信以为真,放下心来。或许英辅是确认偷吃没有被抓包,放下心中大石了。
不过,英辅应该有更担心的事才对。那就是手表。春那出门采买前,英辅还戴着那支表,烤肉会的时候却不见了。是在某处解下来,忘了戴回去吗?可能的地点只有一个,那就是绿山墙。一定是在翻云覆雨的时候解下来,就这么忘记了。因为平常不会戴,所以疏忽了吧。
什么时候要去把表拿回来?——英辅是不是满脑子都在盘算这件事?所以当烤肉会结束一阵子后,外头传来警笛声,似乎风声鹤唳时,他认为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英辅说要去看看状况,出门了。春那挽留,但静枝拿了手电筒给他。应该是因为她知道英辅出门的目的。
然后,英辅被卷入了惨案。
看见英辅倒在后院,春那慌了手脚。英辅的肚子左边插着一把刀。她连忙跑过去,抱起丈夫,呼唤他的名字,英辅睁开眼睛,点了点头:
“放心,没伤到要害。这点伤不会有生命危险。我只是预防出血,才没有拔出刀子。”
口齿清晰地这么说的英辅,左手腕上戴着表。看到那支表,春那得知他果然去了绿山墙。应该是在归途被刺的。总不可能刚一出门就被刺,以挨刀的状态走到绿山墙。不过仔细一想,也是有这个可能。
“得止血才行。你有手帕吗?”
“有,可是已经用掉了。”英辅另一只手拿着用手帕包裹的某样东西。“歹徒还有另一把刀,用那把刀攻击我。但我一挥,他遗落刀子了。歹徒跑掉了,但我把刀子捡起来了。上面应该有指纹,所以我用手帕包起来。”
“这样啊。”
简直就像电视悬疑剧的剧情。春那毫无真实感,但丈夫挨刀是事实。
她心想得快点叫救护车才行,跑进屋内,上去二楼拿手机。她一边打电话,同时从窗户俯视后院,看见静枝正走近英辅。静枝在英辅旁边坐下来,端详他的脸。
她看到英辅把什么东西交给了静枝。是绿山墙的钥匙吧。
紧接着,英辅右臂勾住静枝的脖子,把她的脸搂过去。从二楼也看得出来,两人在接吻。
春那感觉心中有什么坍塌了。坍塌的那些事物被风卷起,彻底消散了。也就是化成了虚无。
她没有打电话,走下楼梯。去到后院,没看到静枝。
春那走到英辅那里:“谁来过?”
“没有,”他摇摇头。“没有人来啊。”
应该是出于接吻的罪恶感的谎言吧。和静枝的事,他想要保密到底。
春那看到了刀子。是歹徒遗留的刀子。刀柄上包着手帕。春那直接拿了起来。
“很危险啊。”英辅说。听来呆蠢的语气。
春那没有丝毫迟疑。她使尽全力,把刀子朝英辅的胸口捅去。
英辅一脸惊愕,很快地一动不动了。
春那毫无真实感地看着丈夫。看到丈夫身上插着两把刀,心想这样不行,抽出原本插在侧腹部的那一把,接着从插在胸上的刀子取下手帕。
她想,也许静枝正在哪里看着。这样也无所谓。因为这也是对她的惩罚。
后来现身的静枝,对此未置一词。在验证会上也一样。或许她没有看见,也或许是当成对春那最起码的赔罪。
问题是加贺。加贺一定也会问静枝吧。然后在他面前,谎言是无所遁形的。
第25章 解说|王少杰解构《你杀了谁》
本文涉及谜底,请斟酌阅读
系列作中的系列作
一九八五年以《放学后》出道,至今将近四十年间,东野圭吾已出版超过一百部作品。这当中有不少系列作,像是以汤川学为主角的侦探伽利略系列、以饭店为主题的假面饭店系列、探讨科学和超能力的拉普拉斯魔女系列。还有,以加贺恭一郎(差点要写成阿部宽)为主角的加贺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