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超划算的。”

  “这样是背叛他,我不同意。”楚安宓手指收紧,心里挣扎。如果是告诉覃樱关夜雪的下落,真的可以换来覃樱离开……

  “我也不想打扰你们的呀,可我在坞城待得越久,越怕自己把持不住,毕竟这样的周律师超有魅力,不是么?”覃樱笑盈盈地把夹在双指间的照片在楚安宓面前晃了晃。

  看见上面是什么以后,楚安宓指甲陷入掌心,几乎掐出血来,翻滚的嫉妒几乎令她恨不得扑上去杀了面前的人。

  “你保证永远不再回来,好,我答……”

  她的话戛然而止。

  覃樱疑惑偏头,正要说话,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捏住她的手腕,从她晃悠的双指间取下照片。

  覃樱诧异回眸,看见了周渡。

  七月午后,气候燥热,咖啡厅有人用烟嗓唱着动人的民谣。男人目光沉静,注视着照片中半裸的自己。覃樱呼吸困难,难以启齿的尴尬油然而生。

  周渡握着她的手腕缓缓收紧,把她从椅子上带起来。

  “还想说些什么?”他注视着覃樱的眼睛,语调并不高昂,甚至称得上绅士而温和,声线低沉如大提琴,把民谣都衬得乏味起来。

  覃樱脸发烫,长这么大第一次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她钻进去算了!

第12章 我要你(无灾无难12)

  楚安宓从椅子上站起来:“周渡!”

  周渡看她一眼,淡淡道:“安宓,你是个聪明人。”

  楚安宓咬唇,轻声道:“抱歉。”

  覃樱悄悄看周渡手中的照片,周律师把照片放进西装口袋,他道:“覃小姐,针对这件事,我想我有必要和你谈谈。”

  计划到此算是完全失败,覃樱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没什么好谈的,周律师总不可能去告我侵犯你隐私权吧。别欺负我不懂法,第一照片是你自愿拍的,又没全露出来。第二我没传播,我只是……”

  周渡看着她。

  覃樱抬眸看他,硬着头皮继续说:“和楚小姐讨论一下美学问题。”覃樱前一句话确实没撒谎,那张照片是周渡自愿拍的,这么多年再看见这张荷尔蒙炸裂的照片,覃樱依旧不知道当初法学高材生为什么会纵容她拍照,不可能是因为她当时软着嗓音撒娇,只可能是他当时醉意太浓!

  反正现在被抓包随便找个理由糊弄吧,谁没干过几件尴尬事,这一辈子很短的,很快就过去了!

  男人薄唇微抿,冷凉的眸色不辩喜怒。

  “关夜雪的事你也不想谈?”说完这句话,周渡兀自走出咖啡厅。覃樱看看站在原地的楚安宓,毫不犹豫跟上周渡。

  出了咖啡厅,令人窒闷的热意扑面而来。周渡的车停在榆树旁,榆树遮住阳光,勉强驱散盛夏的燥意。他人高腿长,覃樱踩着裸色高跟鞋,小跑着追他:“你说清楚,你真的会告诉我关夜雪的下落?”

  周渡猝不及防回身,覃樱险些撞入他怀里。她好不容易稳住脚步,下巴被人捏住,覃樱被迫对上他黑黢黢的眼睛:“覃樱,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我怎么对你了!”她试图掰开他的手,懊恼得心砰砰跳。刚刚看周渡那么冷静,她以为他真的不生气,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她。发火的周律师很少见,覃樱已经不期盼真的能从周渡这里得到楚安宓的消息

  “把照片拿去给楚安宓看,亏你做得出来。”他冷冷地说,“覃小姐,要我提醒你曾经你说过的话吗?”

  “不用!”覃樱真怕他一字一句重复出来,太丢人了!她不怀疑周渡的记忆力,连自己都记得一清二楚的事,她不能盼着周渡全部忘记。

  以前认为那是勇敢,经年之后回想那些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脚趾恨不得抠出两室一厅。她记得那是周渡第一次实习出差,她一个月没见到他,巧遇周渡时他和实习律所的同事在喝庆功酒。

  周渡明明酒量很差,还面不改色和同事们一起喝,覃樱本来和室友们在隔壁聚餐,没想到偶遇周渡一行人,她欢呼着和周渡打招呼时,周渡的学长突然说:“你是周渡朋友啊,那麻烦你照顾一下他,我们都不知道他住哪里,所以只能拜托你,他喝醉了。”

  喝醉?覃樱看向脸都没红的周渡。

  学长促狭地笑道:“这小子装得冷静,刚刚走出来连方向都分不清了,不信让他走几步看看。”

  周渡回眸看了眼学长,没理他们往前走,才走几步一个踉跄,覃樱连忙抱住她。少年低头,微烫的脸靠在她颈边,不言不语。覃樱这下信了,稳住他的身体,替他给学长们道别。

  人都走了,覃樱给周渡的室友打电话。

  她找出外号“猴子”的男孩联系方式,“猴子”听她说明来意,道:“这不太好办啊学妹,我没在宿舍,和和我女朋友在外地玩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要不你找找渡哥身上有没有钥匙?”

  周渡才出完差,身上没有宿舍钥匙。

  “猴子”无奈地开玩笑说:“那就没办法了,总不可能你一个妹子扶着他回男生宿舍,咱宿舍在六楼简直要命,要不学妹你把他扔街边,渡哥气场那么强,不会出事的。”

  他虽然这样开玩笑,却是因为笃定覃樱不会真把周渡给扔了。

  “我想想办法。”覃樱抓抓头发说。

  最后她在周渡身上找出身份证,带他去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她发誓她一开始真的没有旖旎坏心思,直到少年从浴室安全洗了澡出来,只在下身围了一条浴巾。

  春日的午后,猫轻巧跃上屋檐,阳光流淌成碎金。周渡站在落地窗前看她,褪去了平日的清冷感。少年黑发湿润带着潮意,眸如星辰,那股子狂傲感,简直是让人内心尖叫的“King”。

  覃樱本来下定决心离开,都和周渡告别走到门口了,在他注视下,她又蹬蹬蹬跑回来,亮晶晶的眼眸看着他:“我觉得你一个人不安全,要不我还是陪着你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似乎浅浅弯了下唇。

  “不必,挺安全的。”

  “那,那我把你送过来好辛苦的,你总得谢谢下我嘛!”少女认真说,“知恩图报明白么!走过来那么累,我就歇歇。”

  周渡这回没赶她走,他在落地窗前坐下,顺手拿过放在酒店的杂志看。覃樱趴在他腿上,压住他的书,玩笑道:“未来的周大律师,咱们来玩一个游戏。我挑一条宪法的法条,你背出来,算你赢,没背出来算我赢怎么样。”

  没等他说同不同意,覃樱随口抽了一条,周渡看她一眼,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唉,你赢啦。”覃樱说,“刚刚忘了补充,输的人要接受惩罚,就勉为其难罚我被你亲一下吧。”

  少女弯着琥珀般的眼眸,好整以暇看着他。这样耍赖的事她经常做,周渡往往嗤之以鼻,覃樱玩得乐此不疲,反正口嗨一下没损失。

  然而这次不同,就在下一刻,少年低头,唇印在她唇上。

  覃樱愣在原地,心中砰砰跳着的小鹿一路撞到南墙。她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周渡,那一刻连呼吸都忘记了,他们靠得这样近,近得她能看见少年鸦羽般的睫。他的唇比她的热度还高,这样的温度让她从脸蛋开始升温,一路红到耳尖。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短短一瞬,又或许过了很久很久。等他终于直起身子,本就蹲着的覃樱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你、你……”

  少年平静道:“对于不会增值的赌约标的,债权人越早执行权利越好。”

  覃樱坐在地上,脸滚烫:“哦,你是不是还没醒酒啊?”

  他低眸看着她,眸中升起她看不分明的情绪。覃樱脸不断发烫,有种人口嗨的时候是王者,真刀真枪上阵才发现是青铜,不巧,她就是这种人。什么都不发生的时候,她比谁都脑子灵活,可现在脑子跟短路一样直接当机。

  后来,好不容易缓过来这股脸热,心中小鹿满血复活,她干脆盘腿坐在少年面前,撒娇让他给拍个照。

  “因为看不见你的时候,我会想你。”少女眼波盈盈,认真说,“周渡,你知道想念一个人的感觉吗?”

  最初是欢喜,欢喜以后就是无尽的失落。学会了想念一个人,却没有和他在一起,毋宁这辈子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你是我的,谁也不给看!”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用来刺激楚安宓。

  反正现在覃樱决定不认,一切美好的诺言,前提是没有血海深仇,她别过眼睛:“周律师,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只想知道关夜雪的消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当救救她。”

  一息寂静,榆树之上,传来此起彼伏的蝉鸣。

  周渡自嘲笑道:“覃樱,你想我救她,怎么就没想过救救我?”

第13章 我要你(无灾无难13)

  周渡抬起手,略微冰凉的手指抚上面前女孩的脸颊。她被烫到似的,仓皇后退一步,用几近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周渡。”她擦擦被他触碰到的地方,皱眉说,“我已经不是六年前的覃樱了,没什么能给你的,你的欺骗总得有个度。你做这些让我怎么想,误会你现在喜欢我吗?然后呢,你又想做什么,是楚安宓的病没有完全治愈,还是我活下来碍了你的眼,你依旧不肯放过我。”

  到了现在覃樱还牢记这自己人设,她补充道:“周律师,你不会告诉我你其实有特殊癖好,对已婚妇女有想法吧?”

  周渡收回僵硬的手指,久久沉默。

  覃樱如临大敌地看着他,被他触摸过的脸颊一阵阵别扭,最怪异的还是他此刻的眼神。她都不知道是不是如今的周律师演技又进步了,有一瞬她竟然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不该有的情绪。

  太好笑了,周渡怎么可能喜欢她?她盼着周渡反驳自己,毕竟他向来能言善辩,次次把她说得哑口无言,可过了许久,他身侧的手指握成拳头,低声道:“对不起。”

  覃樱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在和我道歉吗?”

  他抿唇:“你还想再听一次?”

  说得好像她想听他就会再说一样,覃樱口是心非道:“不用不用,我这个人超级心胸宽广,你如果真的心怀歉意,那就告诉我关夜雪的下落,我们就不计前嫌呀。”

  “你非找到她不可?”

  覃樱点头,她并没有期盼周渡真的告诉她什么,不管是一名律师的职业道德,还是他本人的立场,都不会那么轻易给她答案。

  谁知道,他平静颔首:“好,你想知道,我就帮你找,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覃樱实在没想到周渡能同意,她感觉天上掉下一个很大的馅饼儿,把她砸得晕头转向。“不会是我做不到的条件吧。”

  周渡看她一眼:“明天去一趟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来就知道了。”

  他这么说,反倒让覃樱不安,到底什么地方?听起来就跟有来无回一样,但头一次离关夜雪的消息如此近,她怎么也会搏一搏。

  “好,我答应你。不过明天还要上班,实习没法请假,我可以下班以后来吗?”

  “可以。”他说,顿了顿问道,“那么,你的婚还离吗?”

  覃樱心想,都不演戏了还离什么婚啊,本来就没结婚,并且没钱付给周渡,她疯了才真的委托渡衡律所去干这件事。

  她摇摇头说:“不离了,之前我们吵架,很大原因是他反对我找关姐姐。我老公昨晚认了错,家和万事兴,我打算原谅他。”

  周渡抿唇,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笃定道:“结婚的事,你在骗我,这件事是你策划的让楚安宓妥协的筹码。”

  竟然让他一语道破,覃樱尴尬之余,对上他冷静的眼睛,知道周律师基本上把她行为目的推理了出来,这个没法否认。她刚想说承认算了,反正现在周渡答应帮她。

  横空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来人笑道:“是还没结婚,不过快了,我和樱樱快十年的感情,现在能修成正果实在不容易。以前我没在她身边,险些让豺狼虎豹害死她,现在怎么说我也得守着她。放心吧,我们不会有麻烦周律师的一天,前几天求婚的时候,我承诺过,这一辈子都不欺负她,也不欺骗她。很荣幸樱樱答应了,届时我们会请周律师喝杯喜酒的。”

  林唯司把“豺狼虎豹”和“欺骗”两个词咬得很重,让人一听就知道暗有所指。

  覃樱悄悄瞪他一眼:喂,你什么时候求婚了,我还答应了?

  林唯司冲她挤眉弄眼:傻妞,小爷在帮你报仇呢。

  覃樱被他逗乐了,明白林唯司在替自己过去的六年意难平,他心疼她,她自然不会拆林唯司的台。反正周渡也不会在意这些,她点点头,看向周渡:“抱歉,我之前迫切想知道关夜雪的消息。我……如果周律师赏脸,我结婚时会请你喝杯喜酒的。”

  林唯司满意地看到周渡的手指越收越近,周渡声音低哑道:“不必。”

  林唯司对覃樱道:“走咯,回家!”

  不用再面对周渡,覃樱求之不得,今天加起来的尴尬够她消化好一阵子。林唯司帮她解围她松了口气,两人背影成双,一如小时候一起放学回家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来见楚安宓这个恶毒女人,小爷不放心,特意请了假过来看看。”

  走了很远,林唯司回头,看见那人依旧站在榆树下冷冷看着他们的背影,身形都不曾动过一分。林唯司心情好得恨不得吹个口哨,嫉妒了,后悔了?

  可惜,当初人喜欢你的时候不珍惜,把她的真心当作泥一般践踏,覃樱还是个憨憨傻白甜的时候,那份喜欢多么珍贵。你让她学会情窦初开,却又让她流尽了整个青春的眼泪。

  现在觉得疼了?能有她当初疼?

  *

  周渡回到渡衡,有人悄悄对殷之衡说:“殷par,周par最近怎么了啊,今天不是去见蔚桃桃吗,怎么情绪一点都不好。”

  大家都看出来了,周渡最正常的情绪就是没有情绪,他往日像一杯淡茶,令人觉得无滋无味。可最近头上顶着一片乌云,谁从他身边过都跟吹了一场寒风似的。

  殷之衡也不知道,按理明天是渡哥姥姥的生日,他多少会高兴几分,去年老人家生日,渡哥还给每个员工发了额外的红包。周姥姥今年八十二了,身体不太好,可每次见到他们这些年轻人,总是笑得见牙不见眼,非常慈祥。

  周渡一切不对劲都是从某个人出现开始的,殷之衡最近有个狗胆包天的猜测,想到就去做,他把手搭在石磊身上:“小石,来,让殷par看看那位覃小姐的档案。”

  石磊哪敢陪着他闹,拒绝道:“周par会生气的,再说这是客户隐私,我不能给你看,殷par见谅。”

  “第一,没签订委托协议前,这位小姐算不上我们律所的客户。第二,我不看她的隐私资料,你截个图,给我瞥一眼她长什么样子就行。”

  这样一说还真有道理,到底是老板要求,又不违背规定,石磊给殷之衡看了一眼。

  殷之衡眯眼:“好眼熟。”

  这么漂亮的女孩不可能没有印象,可是在哪里见过呢?殷之衡在脑海里回顾了一遍,突然道:“是她!”

  “是谁啊?”石磊下意识问道。

  “周par的私事你敢打听?”殷之衡笑着拍拍他肩膀,“没什么,好好工作吧。”

  殷之衡敲开周渡办公室门,周渡看他一眼:“什么事?”

  “六年前我在你手机里看见的人是覃樱,那个让你卖身去换一个多亿的女人?”殷之衡皱眉说,“你是不是之前没疯够,现在还想接着疯。”

  周渡淡淡道:“我很清醒。”

  “你清醒个屁,”殷之衡说,“当初你他妈差点被人弄死,能有今天这日子基本上是半条命换来的。她什么人啊,值得你用二十五年律师生涯去换。”

  周渡说:“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殷之衡手指焦虑地揉了一把自己头发,反应过来险些把自己精致的发型弄乱,更焦躁:“不是吧,人都结婚了,你难不成还有什么想法。”

  “她没结婚。”周渡纠正道,“即便结了,也可以离。”

  “你真的疯了。”殷之衡纳罕地看着他,“我就没想过,这种话有一天能从你嘴巴里说出来!”

  “是吗,那现在你听到了。”

  殷之衡无话可说,但他本来也不是固守成规的性子,他遇见周渡的时候,是周渡最落魄的一年。他从来不知道一个法学高材生能把自己弄得惨到那种地步,以至于隔了这么久,他都历历在目。他觉得那女孩对周渡来说就是一枚毒丸子,以至于这么多年殷之衡极力撮合周渡和楚安宓。

  关于楚安宓是周渡女朋友的传言就是殷之衡瞎说传出去的,不是有个魔咒叫做,假的说多了,当事人自己都会在一起。以周渡的性格也不会去挨个去解释没有,楚安宓更是乐见其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真正的正主回来了。都叫什么事?

  “算了你的事我懒得管,姥姥明天生日,你还记得吧?要不咱们律所给她老人家摆几桌?”

  周渡说:“不必了,明天我还有安排。”

  “成,那你给她说,我下次去看她老人家。”

  周渡颔首,殷之衡走出去。快到门口了,周渡出声叫住他:“殷之衡,谢谢你。”

  殷之衡耸耸肩:“这么多年兄弟说这话,咱们谁跟谁啊。”

  到底没忍住,半晌又探出个头打算最后挣扎一下:“渡哥,你认真的?”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

  周渡敲击笔记本的手指顿了顿:“从来没有这么认真。”

第14章 我要你(含入v通知)(无灾无难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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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能知道关夜雪的情况,覃樱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盼着下班。眼见这件事终于有个结果,她对自己的事情反而没怎么上心。

  前几天的谣言愈发严重,下午覃樱去接水喝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滚烫的开水险些洒在覃樱手背上,如果不是她拿得稳,后果不堪设想。覃樱回头,看见一脸笑意的李圆:“哎呀不好意思,刚刚没看到,我不是故意的。”

  嘴上说着不是故意,脸上却写满“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样”。覃樱冷冷看着她,李圆平日狐假虎威,借着付梦菁的跋扈四处招摇,骨子里欺软怕硬,她见覃樱没反抗,也没到处澄清,胆子越来越大。她跪舔付梦菁这种学历高的富家女,把自己姿态放得极低,付梦菁骂她她不敢吭声,却四处造谣公司里脾气好的、或者学历比她低的同事。

  此刻被覃樱看得不自在,李圆催促道:“你不接水就让开,站在这里挡着别人算什么!”

  “好,我让开。”覃樱从她身边走过去时,手一抖,杯中水洒出来,溅在地上。李圆穿着高跟鞋,脚背在外面,尖叫一声连形象都顾不上跳开:“你做什么!”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覃樱掩唇说,“真是不好意思。”

  李圆赶紧蹲下检查自己的脚有没有事,开水溅了几滴在上面,但好在有个冷却时间,除了受惊没有大碍。她脸色难看,瞪着覃樱。

  覃樱:“有些话我只说一次,虽然我学历不高,可是知道什么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伤我一根手指,作为回礼,我砍你一只手才算结束。”

  李圆后退一步,不说话了。

  目睹一切的陈姐说:“就该这样,让她们总欺负人,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性格要硬起来才行。”

  覃樱笑着点头,下班前被安排去杂物室拿一个歌手落下的东西。公司大楼负一层有一间堆放杂物的地方,平时是囤积用不上的乐器和摄影机,覃樱应了一声下去找资料,刚拉出抽屉,门外咔哒一声,她觉得不妙,跑过去开门,发现门被人从外面用锁链锁上了。

  “外面有人吗?开门!”

  那边久久无声,覃樱便知道外面的人大概率是故意的。她四处看看,负一层没有窗户,只有个通风口,夏季炎热,负一层闷得更甚,杂物间里横七竖八的乐器堆了一地。

  她试图打开门,但她怎么也不可能弄断锁链。

  覃樱心灰意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盘腿坐在钢琴架下。锁门的人大概率是付梦菁,李圆下午才长了教训,只敢小打小闹,做不出把人锁在杂物间这种事。只有付梦菁胆大妄为,敢干出这种事。

  她非常懊恼自己上班时间不随身携带手机的习惯,现在没办法求助。平时鲜少有人来杂物间,快下班了,晚上十点半整栋商业大楼会断电,明天早上七点才会开电闸,困在这里谁都不会发现她。覃樱心里乱糟糟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热得汗流浃背,杂物间闷热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同事们大概率已经下班,现在几点了,晚上七点,还是八点?

  她挪到通风口下面,背靠一个音色不准的大提琴,保持呼吸平稳。身上的职业套装几乎被汗水打湿,这段时间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覃樱抱着双膝,唯一的安慰是昨天给妈妈说了今天去找棠梨,妈妈不会为自己担心。

  在这种时刻,她觉得人真是个孤独的种群,上一次这样想的时候还是在六年前。

  *

  保安哼着歌,确保大楼里的职员都已经下班,他打算提前锁门。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他用来门控的钥匙,好听的男低音传入耳中:“人都走完了?”

  保安抬起头,眼前是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来人比自己高半个头,一看就是商业精英。

  “走完了,你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周渡说:“不可能,我和……你们公司一位女士约好见面,现在九点半,我没有看到她。这件事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她不可能爽约去其他地方,唯一合理推断是她还在办公大楼内,且被困住没法通信。你不愿意找,我进去找。”

  保安说:“我每层楼都喊过话,真的已经没人,她多半是下班后去了其他地方。”

  周渡冷冷看他一眼:“据我所知,启明影视大楼断电关门时间是晚上十点半,为了方便员工回来拿遗落的东西,你的工作时间理应截止到十点半。先生,如果我没猜错,作为一名合格的保安,你此时应当在巡查大楼检查安全。”

  保安讪讪,只能帮他一起找人。他的步子迈得很大,雷厉风行去十五层,覃樱工作的那一层。确保没人以后,保安顿时有了底气,说:“我就说吧,我都检查过的。”

  “还有什么地方是你平时不会巡视的?”

  “都、都巡视过的。”

  周渡列举道:“冰库、电缆室、地下室、杂物间……”

  他语调很慢,边说边观察着保安神色,说到杂物间,保安神情闪烁,周渡斩钉截铁道:“去杂物间!”

  乘坐电梯到达负一楼角落,两人一眼看见了门外的锁链,保安惊讶不已:“咦,这里怎么会被人锁住?”

  周渡抬手叩门:“覃樱,你在里面吗,听到回答一声。”

  里面传来女孩虚弱的嗓音:“周渡?”

  “是我,你等等,我带你出来。”

  保安也没想到这里真的困了个人,锁链是铁的,一看就不能人力拉开,他不是上锁的人,自然没有打开的钥匙。周渡沉着脸道:“拿电锯过来!”

  保安六神无主,只能周渡说什么是什么,很快把电锯拿过来。保安本来想自己上前,周渡接过他手中电锯,三两下锯断锁链,锁链掉在地上。周渡踹开门,一眼看见坐在通风口下的女孩,她靠着大提琴,半阖着眼,因为燥热和轻微缺氧,看上去很不好受。

  覃樱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鼻尖闻到一股夏日风铃草的味道,她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玩笑道:“周律师,还真是你啊,我以为我在做梦。”

  “少说点话,调整呼吸。”

  路过保安时,周渡压住愠怒,尽量冷静地说:“用手套把锁链包起来,明天我联系人来采集指纹。”

  保安生怕惹祸上身,赶紧说好。

  “周律师,我不是故意爽约,你之前开出的条件还算数么。”她现在不用卖惨都十分可怜,倒也不必再装。走出像火炉一样的杂物间,属于夜晚的清新空气瞬间扑面而来。周渡没带她去空气不好的地下车库,把她放在花坛边缘,让她坐下。

  她听见头顶那人说:“算数。”

  覃樱像条好不容易挣扎上岸的小鱼,大口呼吸着,缓过来那股难受,该死的尴尬感再次袭来。白色职业套装被汗打湿,完全露出胸衣轮廓,连花边都能看清楚。比这更尴尬的是周渡的衣服也被她弄出了水印,与她接触过的地方,高定衬衫滑稽地出现几个水印子。

  她低头看花坛,看树上闪烁的灯,就是不看他:“谢谢你周律师,我以为我会在那里待一晚上。”

  “没有我这种心肠歹毒的坏人,怎么被别人也欺负成这样,你的未婚夫林唯司呢,昨天还在我面前说一辈子爱护你,他就是这么爱护你的。”

  听出他话语里浅浅的讽刺,覃樱抬起头,瞬间遗忘尴尬,有些生气:“关林唯司什么事,他外派了不在公司。”

  “你倒是维护他。”

  夏夜的路灯下,覃樱看见他嘴唇紧抿。她慢半拍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他叫林唯司?”她记得昨天并没有给他们做介绍啊,林唯司大学在国外留学,周渡不可能认识他。

  周渡道:“你觉得呢?”

  唯一可能就是,他专门去调查了,可他为什么这么关心她的私事?覃樱不太想接话。她干脆道:“反正谁都比你好。”

  “是。”他顿了顿,说,“谁都比我好。歇够了吗,歇够了就起来。”

  覃樱磨磨蹭蹭站起来,一不和周渡斗嘴,尴尬就不停歇地来,包裙也湿了,她感觉自己的屁股印子肯定相当明显。一想到米色包臀裙上两个圆乎乎的印子,她就想死。

  虽然早已经不在意在周渡面前的形象,反正不喜欢他了,可她是个女孩子!是个人都要最后那点脸面的好么?

  她僵硬地迈着步子跟在他身后,悄悄摸了把自己屁股,周渡就在这时候回了头。

  覃樱僵硬地看着他,他注视着她,向来冷淡的眸中露出别样的情绪。热气直冲头脑,有那一瞬间覃樱产生其实和面前这人同归于尽也不错的想法。

  他眼中笑意清浅,薄唇微微上扬:“我去买点水,覃小姐,忘记问你,需不需要帮你买一套衣服。”

  “不要不要,你有完没完!”

  “真的不要?”

  “不要!”再问就真的同归于尽!

  坐在车里的覃樱摸摸周渡的车座位,自暴自弃地想,笑啊,反正污染的不是她的车。

  周渡买水回来,递给她一瓶纯净水,又给她递了个袋子。

  覃樱拉开,看见里面有一条浅黄色的裙子,款式很青春那种。周渡没多说什么,去车外等,这回他没抽烟。

  覃樱在换与不换间挣扎,她今晚有种疲累尴尬到爆炸的情绪:“我不要你的东西!”

  周渡回眸:“不喜欢?”

  “不是。”覃樱再也不想和他演了,总觉得快要失控,抿抿唇说,“周渡,我真的不喜欢你了,也不想和你纠缠。你到底要干什么,给个痛快吧。”

  “我知道。”他淡淡地说,靠在车库的柱子边,抬眸望着她,“是我想和你纠缠,覃樱,这次是我喜欢你。”

  灯的剪影反射到覃樱眼中,她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你说什么。”

  两人静默无言,眼见他要重复一遍,覃樱回神疯狂把车窗按起来,摇起来才敢骂:“神经病!”

  可不就是神经病,她喜欢他的时候,他不屑一顾。等到再没可能了,她听见了什么?周渡竟然说喜欢她。

第15章 我要你(无我不欢)

  他的话覃樱半个字也不信, 这辈子撞一次南墙就够了,永远别想再有第二次,她换好衣服,降下车窗:“我好了, 走吧。”

  周渡也没再提起刚刚的话题, 车一路开到小区, 覃樱发现, 不是周渡之前住的公寓。

  “下车。”周渡说。

  他们走到一个单元楼里,周渡上前敲门,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女人打开门,笑着说:“周先生回来了,你姥姥在等你吃饭呢。”

  饶是覃樱做足心理准备, 也没想过周渡会带自己来见他的姥姥。她看见轮椅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老太太笑容满脸, 冲他们招手:“小渡带朋友来了,让姥姥看看,是安宓吗?”

  她眼睛花了, 看不清覃樱模样,恍然看到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子, 以为是楚安宓。

  周渡平静说:“姥姥, 不是楚安宓,她是覃樱。”

  覃樱上前去, 局促地喊了声:“周姥姥。”

  笑容满面的周姥姥看清她的模样, 笑容渐渐缓下来,她愁苦地叹了口气:“是你啊。”

  老人明显不怎么待见她, 覃樱尴尬地笑了笑,在她记忆里, 姥姥的身体没有这么差,第一次见到老太太,她精神矍铄地训斥他们两个小辈不该划船去找她。老太太拎起自己接到的一网鱼,还热情地让覃樱带点儿回去,一路上像个小孩子,被周渡制止才罢休。

  周姥姥以前很喜欢覃樱,现在态度明显变了,虽谈不上讨厌,却透着一股浓浓的排斥。

  周渡不动声色挡在覃樱面前,问照顾姥姥的佣人,说:“饭菜做好了吗,双姨。”

  “早就准备好了,姥姥还让买了个蛋糕,说等你们回来再吃。”

  “她偷吃了多少?”

  双姨笑道:“瞧您说的,哪有小辈这么管着长辈的。我看着姥姥的,没让她吃甜食。”

  周姥姥看看周渡,又看看被他挡在背后的覃樱,噘着嘴说了句:“吃饭吧。”

  双姨把饭菜端上来,周渡为覃樱拉开椅子,他的动作很自然,周姥姥哼了声:“眼里没有姥姥吗?”

  周渡说:“你需要我就推你过来。”

  周姥姥摆手:“混球小子,走走走,谁要你。”

  覃樱僵硬地坐下,她在长辈面前的好人缘此刻荡然无存。如果周渡耍什么阴谋诡计还好,可他偏偏把她带回了家,周姥姥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利用谁也不会利用姥姥,所以周渡肯定没有恶意。他没有恶意,覃樱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渡,安宓呢,安宓怎么没来,你有没有给她说姥姥今天过生日?”周姥姥话对着周渡说,眼睛却看向覃樱。

  周渡往她碗里加了块无刺的鱼:“别闹了,你都多大年纪,安分点。”

  “现在连姥姥都嫌弃是吧,依我看安宓是个好孩子,这么久以来不离不弃,不像某些人,销声匿迹,说走就走。”

  “姥姥!”周渡语气严厉几分,“好好吃饭,你针对她做什么,我邀请她来家里的,想说什么冲我来。”

  被cue到的覃樱往碗里夹了块四季豆,她还没幼稚到和过生日的老人吵架。显然周姥姥却不想就此罢休,不和自己的律师外孙直面battle,她干脆出言问覃樱道:“这么多年过去,覃小姐现在有男朋友不,结婚了吗?”

  覃樱放下筷子,微微一笑说:“有男朋友,没结婚。”

  姥姥狐疑地看看周渡,再看看她,充分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一腿。覃樱善解人意地补充:“不是您的外孙,今天他请我来是普通朋友间的邀请,抱歉,我不知道是您的寿辰,改天一定把礼物补上。”

  姥姥看周渡一眼,意味深长说:“哦,有男朋友了啊。”潜台词谁都懂,人家名花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