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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有点颤,但是始终保持微笑,眼泪就是不肯掉下来。

  “这是最后一次。”齐程忍不住终于开口,他心底仍然有些气,只是加大了一点风险,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扛得住,可是所有人包括她,都还是选择了更稳妥的方案。

  虽然气,却还是能够理解。

  毕竟方案失败的后果连他自己都无法承担。

  “以后都不要分开。”迟稚涵忍着眼泪的样子,让他心里绞痛绞痛的,甚至超过了七天分别带给他的慌张。

  她也舍不得。

  她做事情向来随性所致,很少会认真考虑后果。

  陪伴他的这几个月,她成熟了很多,也隐忍了很多。

  “以后都不会这么委屈了。”为了顾全大局,为了他的病。

  “以后,还会这样的。”迟稚涵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也就你这个傻子,会认为可以用你一个人的力量,让我再也没有委屈。”

  “这个世界很恶意,所有人都经历了出生和死亡,活着的过程千奇百怪,每个人在死之前,都伤痕累累。”

  “但是再伤痕累累,大部分人还是不愿意告别世界,因为离开世界之前,总是会有让自己放不下的人。”

  “在认识你之前,我很怕自己真的告别世界的时候,找不到那个放不下的人。”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妈妈在那样的时刻离自己而去意味着什么,也不是不知道戚晴迟早有一天会结婚生子,生活重心会偏移,因为知道,所以才自欺欺人的想要等等妈妈。

  让妈妈有足够的时间编出一个理由。

  让自己可以有一个最终留恋人间的理由。

  所以她,幸好遇到了齐程。

  “这不是最后一次,我们以后一定还会遇到不好的事情,只是从此以后,都不用一个人去面对了。”踮起脚,吻上齐程的嘴唇,“只要不是一个人,就很好。”

  齐程回吻的有些急切。

  他带着监控仪的手,背到了身后,另一只手,搂紧怀里的女人。

  被赵医生重新优化升级的监控仪,在这种时候会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还会欢快积极的唱上学歌,提醒他现在需要控制欲望。

  他把已经吻得有些迷离的迟稚涵推到了墙边,在几乎无法控制的时候,喘息着说会等她。

  他们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所以有足够的信心,让这一刻的等待,变成了甘甜的回忆。

  ***

  出了洋房,迟稚涵才知道,齐宁冷静到了什么程度。

  事情从微博上爆出来不到二十个小时,网上的舆论就已经燎原,澄乙所有的作品都上了热搜榜,伴随的还有抄袭,代笔,抑郁症等相关搜索。

  为了规避造谣转发超过500的限定,微博爆料用的都是一些不知名的论坛上某某某发帖的截图,一个个摆出一张吃瓜的脸。

  截图内的帖子大多自称为澄乙的粉丝,说澄乙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无法再执起画笔,也有说澄乙已经赴美电击治疗多次,得了严重的失忆后遗症,早已经精神崩溃,还有说为了保护澄乙这个名字,澄乙工作室这四年发表的所有和澄乙相关的作品,都是代笔。

  这些帖子内容详细,有很多作品截图细节比对,对于四年前澄乙漫画里某些爆发高潮的剧情中运用到的大量的黑色背景做了看起来很专业的分析,甚至还有某些半吊子的心理咨询师为了凑热度,也跟着一起分析了黑色对抑郁症病人的影响等等专题。

  澄乙漫画的每一部题材都不太相同,所以这类的细节对比做起来似是而非,反而特别容易被误导。

  二十个小时,原来力挺澄乙没事的粉丝们因为澄乙工作室微博仍然沉默开始动摇,舆论已经逐渐的不可控制。

  齐宁派过来教迟稚涵面对媒体的老师是个美女,姓苏名秋,之前在和李律师他们讨论任俊友案子的时候,她作为集团公关代表出现过,所以算是有一面之缘。

  “别看了,这里面有四分之一是我们帮着踩的。”苏秋过来抽走迟稚涵手里的ipad,用下巴指了指餐厅,“去那边坐好,准备上课。”

  苏秋和齐宁说话只爱挑重点、你听不懂就是你蠢的沟通方式不同,她长袖善舞,并且很擅长讲课。

  “我们先讲讲整体进度。”苏秋手指纤长,擦了黑色的指甲油,拿着一只白板笔在白板上直接写上了澄乙两个大字,然后把笔交给迟稚涵,“你觉得现在网上的舆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都列出来。”

  迟稚涵刚刚被一波网络暴力轰得晕头晕脑,看到这两个字脑子更加是一团浆糊。

  关心则乱。

  她刚才脑子里全是你们造谣你们诬蔑你们诽谤你们都去死的跑马灯,拿着笔的手都有些抖。

  苏秋不说话,坐在餐椅上翘着二郎腿,一双桃花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

  “……”迟稚涵被看得有些难堪,咬咬唇,实话实说,“除了想让他们去死外,我没有其他想法。”

  苏秋非常迅速的拿了迟稚涵的手机拍下迟稚涵刚才说话的表情,然后把手机丢还给她:“记得你刚才的情绪和照片上的这个表情,记者发布会的时候需要用。”

  ……

  迟稚涵目瞪口呆。

  “网络舆论其实是有规律的,澄乙这个消息一出来立刻出现了一面倒的情况,没有人辟谣,官方沉默,所谓的猛料一波接着一波,粉丝们从一开始的维护到现在的失望,只用了二十个小时。”苏秋拿起白板笔敲了敲澄乙两个字,“你不觉得奇怪么?没有任何人维护,所谓的爆料帖子越来越图文并茂证据确凿,热门度越来越高,所有人看起来都义愤填膺,想把澄乙这个漫画家彻底踩到尘埃里去。”

  迟稚涵又开始握拳,然后苏秋继续拍照。

  ……

  “这种突发的、非新闻性的爆料,通常是有对立面的,爆料后会出现这样一面倒的现象,只能说明一件事。”苏秋的语气沉了下来,看着迟稚涵的眼睛一字一句,“澄乙的维护方,也就是我们,会牺牲澄乙这个名字去保护背后的人。”

  苏秋特意加重加沉的语气,配合上她比艳丽更多了几分妖艳的脸,居然让迟稚涵有些窒息。

  没有精力去想她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就只是生理性的点头,脑子一片空白。

  苏秋的表情逐渐的放松,然后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揉着眉心叹息:“我把你教出师应该真的可以加薪了。”

  “……”从苏秋说要开始上课的那一刻起,情绪就一直被她忽悠来忽悠去的迟稚涵,已经放弃了说话的权力。

  她大概这辈子和公关无缘了,私厨真的是个好工作……

  “在齐二少出面召开记者招待会之前,我们公关以及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让对方坚信,齐二少现在处在抑郁症失控的状态,没有行为能力,无法继承老爷子给他的那两个部门。”苏秋看着迟稚涵的表情笑了笑,补充,“你放心,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小洋房里藏着的居然是齐二少,宁姐的亲信这几年一直私下猜测洋房里的那位可能是齐家长辈或者齐宁的真正爱人。”

  “……”迟稚涵咧咧嘴,表示自己已经感受到了苏秋的幽默。

  “为了让对方彻底相信,在齐二少出面前,我们需要节节败退。”苏秋拧了拧柳叶眉,很忧伤的叹了口气,“但是我们家公关很少会打败仗,这样一路败退要演起来,其实牺牲很大。”

  “所以让对方误以为我们会丢弃澄乙这个名字,保住齐家二少的安危是第一步。”苏秋终于说到了正题,“我们会很有技巧性的在对方黑澄乙的时候,丢入一些看起来更为真实的爆料。但是同时,也会加入一些奇奇怪怪没有任何依据的爆料混淆视听,让对方认为我们正在拖延时间保护齐程,也让对方认为我们慌了手脚,决定放弃澄乙这个笔名。”

  “你应该能发现,这一波的舆论,没有牵扯出你。”苏秋打开ipad搜了迟稚涵的关键词,目前看起来干干净净,“澄乙做事一直非常低调,和你合作是他漫画生涯唯一的一次,现在还没有牵扯到你,是因为双方水军都觉得还没到时候。而且,我们在放弃澄乙的名字的时候,会有意识的避开你的名字,让对方误以为,我们在保护你。这就是俗称的放饵。”

  ……迟稚涵已经被忽悠的不知道应不应该为这样的放饵高兴了,毕竟她的原话是“让对方误以为我们在保护你”。

  “对方的公关和我们打过无数次交道,让他们相信很难。不过我们也有优势,齐家护短是出了名的,理论上来说,让宁姐放弃澄乙这个笔名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对方在几次试探后一定会信。”苏秋冲着迟稚涵笑了笑,“然后下一步,就轮到你了。”

  “我们会雇佣一批零散的水军泼脏水,脏水会泼的很凶,尤其会利用公众对心理病的误解,把澄乙形容成一个矫情、玻璃心的人。”苏秋眼睛又绿油油的看着迟稚涵,迟稚涵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集中注意力去听她下面的话,“对方的公关头子和我一样都非常多疑,所以在发现我们放弃澄乙笔名的时候,一定会有犹疑,你是解开他犹疑的关键因素,但是目前为止,我对你这个因素非常担心。”

  “……齐宁觉得我能做好。”迟稚涵呐呐的想要给苏秋信心。

  苏秋脸抽了抽,到底自家老板,她也不方便把话说得太毒,最后就只是哼哼两声当做没听到这个几近噩耗的夸奖。

  齐宁?!

  没有她在,集团的公关投入起码能减少一半……

  “你只要做两件事,第一件就是要让公众相信你们的爱情情比金坚,这一点,你只要真情流露,我觉得应该是可以蒙混过关。”苏秋说的非常消极,尤其是对第二件事,“第二件事,是关键点。”

  她又在关键的时候停住了,迟稚涵冒着冷汗将已经挺的很直的腰杆用力的杵了杵。

  以前读书的时候老师能这样讲课,估计她就能上重点大学了……

  “你需要把情绪回退到你见到齐二少病情最严重的时间点,想象一下如果那个时间点他的病情被曝光,而你深爱他,你会做什么?”苏秋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没有做任何而强调,平铺直叙的。

  但是每个字打在心头,都会钝痛钝痛。

  最严重的时间点,他们的交流只能靠着摄像头和床头的敲击声,他无法见人,看到有人在的时候走路都是用爬的。

  那样的时候,他如果被公开,那个时候,如果她爱上他。

  会很惨吧……

  比所有的悲惨小说还要凄惨……

  “你有四天的时间,把自己彻底放到那个情绪里面。”苏秋倒是也不急,“你的长处在于没有经历过这类事情,说的话比较容易被人识破,所以对方对你的戒心会变小。”

  “把自己放到这样的情绪里,真心的回答每一个问题,我们就有赢的把握,你那天的记者发布会,要让所有的人知道,你和澄乙是真心相爱,抑郁症是心理病症和其他疾病一样是病,你表面上激烈否认澄乙的病,但是实际上因为没有经历过这么大阵仗慌了手脚。”

  “你要让看客相信,澄乙有病,并且开始同情。”苏秋在澄乙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澄乙这个名字,能不能重新开始,齐二少的记者发布会,能不能正常召开,就看你了。”

  “集团目前的市值如果跌百分之三十的话,是一千三百四十亿美金。”苏秋语气仍然很平稳,“S市白领的平均工资是二十万人民币一年,也就是说,我们这次公关需要输掉大概多少个白领一辈子的薪水这个就不用我仔细算给你了吧。”

  ……

  …………

  这是实质性的压力。

  也难怪齐程会反对……他真的不是为了黏在一起,而是担心她扛不住这样的压力。

  ***

  “你们集团的公关小姐姐,长得真的是……”迟稚涵在和齐程视频的时候想了很久的形容词,“倾国倾城……不对……祸国殃民!”

  “压力很大就回来,记者招待会不是非你不可。”齐程在视频里仍然皱着眉头,“你录视频的时候没有露过脸,集团完全可以找个身形差不多的人来代替。”

  他们家关于生意经营的教育是从娃娃就开始的,所以他太清楚迟稚涵要经历什么。

  哪怕她在镜头面前巧笑倩兮,梨涡深的跟黑洞一样,他也能很清楚的看出她眼底的无措,找替身确实冒险,但是也总比委屈她好。

  “我不。”迟稚涵噘嘴,“我不想看着别人在媒体面前承认和澄乙的恋情。”

  “……”齐程抿嘴。

  “说起来……”迟稚涵停了下,眼睛看向别的方向,然后有些小心翼翼的询问,“戚晴也在,你要不要和她打个招呼?”

  戚晴想看齐程本尊很久了。

  她为了她的事,这几天进货都没去,挑了个品质还可以的外送店,成本提高了不少。

  齐程点头,把手腕上的检测仪举到镜头前:“可以,我最近控制的不错。”

  他们之前那么自信满满说服赵医生的理由,是真的存在的。

  齐程并没有因为她离开失控,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不是基于治疗的轨道,而是因为真的相互吸引。

  齐程在迟稚涵离开的这两天内,除了睡眠,其他的几乎一切正常。

  在和戚晴打招呼的时候,甚至因为戚晴的小心翼翼,笑得更加亲和。

  “……你跟我说你不是以貌取人?”戚晴见到本尊后简直想要掐死迟稚涵,“你这叫不以貌取人?”

  镜头里的男人除了脸色略微苍白之外,简直完美。

  外表,行为,言谈,都完美的那种完美。

  迟稚涵脸红,和镜头里的齐程对视,眼底都有笑意。

  “她快想死你了,晚上梦游的时候抱着我还嫌弃我不够高。”戚晴飞快的告状,然后迅速的逃离镜头,“我的饼干焦了!”

  “……你又梦游了?”齐程皱眉。

  “……”迟稚涵瞪了一眼戚晴,放柔了眉眼,放柔了声音,“我想你了……”

  “你们在我饼干刚放进去的时候才视频过,我一炉饼干也就三十分钟,这狗粮撒的简直恬不知耻!”戚晴的声音老大老大的传进视频,齐程咳了一声,脸也变红。

  “等我好了,我们一起请她吃饭吧。”齐程笑着看着迟稚涵表情鲜活的对着戚晴翻白眼。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排斥。

  她在外面鲜活的、阳光的样子,这一次没有丝毫的刺眼。

  因为和前面几次不同。

  这一次,他确定自己一定能够参与。

第七十六章

  苏秋鼓励人的方式, 非常要命。

  她一边让迟稚涵不停地看他们双方人马用令人发指的谣言摧毁了澄乙的名声,最后还跑出来几个号称在澄乙工作期间被冷暴力对待的漫画助理, 言之凿凿的指控澄乙心理和生理上都已经不再健全, 官博的沉默让粉丝们解读为默认,网上甚至开始了焚书活动。

  另一边又一直在她身边碎碎念, 关于集团股票的损失, 关于澄乙这个名字的经济损失,以及如果她失败, 澄乙这个名字会随着这一波无法翻身的谣言中,彻底消失。

  当然, 还有最重要的, 齐程的记者发布会能不能成功, 这个治疗方案的终点,能不能顺利到达。

  连续四天十六个小时的疲劳轰炸,迟稚涵从一开始压力大到胃痛耳鸣, 到现在麻木的只想让记者会尽快召开,早死早超生。

  第三天的时候, 一些评论下方开始有人询问澄乙和唯一合作过的女私厨迟稚涵之间的关系,这星星点点的消息很快被有技巧性的燎原。

  而苏秋这一方,一开始用了粗暴的手段直接施压删帖, 然后在燎原之后,采用了和放弃澄乙身份一样的抛弃方式,迟稚涵的身份很快就被人肉了出来。

  “先放弃澄乙,再放弃你, 让对方认为我们退无可退,你再给对方一剂强力安慰,如果这样还不入圈套,我苏秋从此退出公关界。”苏秋拍拍迟稚涵的肩膀,再次给她施了新压,她今天的指甲是金色的,笑起来的时候,迟稚涵觉得她整个人都金光闪闪。

  好想把她放在神坛供起来,太不像人了……

  记者会的前一天,齐程和她视频到很晚,一遍又一遍的预演整个记者会的流程。

  真的到了最后阶段,齐程反倒是不劝她放弃了。

  而是无比耐心的和她确认每一个问题,回答的语气,预先设定好的微表情,习惯性动作等等细节。

  他不放心,在过流程的时候好几次手上的检测仪又开始唱上学歌,眉心一直微微皱着,过问题的时候,语气却温柔的让迟稚涵心里面一荡一荡的。

  有种被妥帖保护珍视的感觉,甜滋滋的让她整个人都像是浸在糖水里。

  “如果真的紧张,答错了也没关系,最后还有我呢。”齐程犹豫了一下,“澄乙的名字,不要就不要了,我还没丢下画笔,换个名字也一样。”

  “……你黑了屏蔽器?”要不然他根本不可能知道的那么详细,齐宁在齐程面前实际操作步骤一个字都没提。

  “嗯。”齐程供认不讳。

  “……”迟稚涵咬唇,不想说话。

  她收回刚才甜滋滋的感觉。

  “你说我吵不过,所以我试着跟他们吵了一下。”齐程动了一下电脑上的摄像头,笑着摇摇头,“结果你是对的,我吵不过……”

  “……”他居然会转移话题了。

  “心跳没问题么?”他什么都能黑,难保为了看这些评论直接黑了监控仪。

  “没问题,我没有那么在意那个名字,我只是喜欢画画而已。”齐程笑笑,“我怕心脏受不了,所以出现你的名字后我就没有再跟。”

  知道这一切都是个局,仍然无法忍受迟稚涵被不知名的网友恶意的品头论足。

  “明天的招待会你也不许看。”迟稚涵很严肃,“我认真的,你如果看了我会发飙。”

  “……好。”齐程点头。

  “必须不能看!”迟稚涵压着嗓子盯着摄像头。

  “好。”齐程仍然点头,保证的更有力了一些,“答应你的事情,我从来不会反悔。”

  他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他不想辜负了迟稚涵这几天的努力,所以明天的记者会,哪怕迟稚涵不说,他也不会去看。

  他必须用最好的状态去面对他的记者会,十年来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十年来第一次终于可以为家人为自己喜欢的女人主动的做一些事。

  让所有的一切告一段落。

  让爷爷临死的时候,念叨的那句团圆就好,变成事实。

  ***

  踏入记者招待会大厅的时候,迟稚涵发现苏秋的鼓励方式非常有用。

  所有的答案都已经背的滚瓜烂熟,记者阵营前面几排有苏秋特别叮嘱她的几个人,也都穿着事先说好的衣服各就各位。

  她完全没有紧张,甚至在闪光灯频繁闪起的那一瞬间,很快速的低下头,两手看起来像是下意识的扯了扯今天的穿的正装外套,上台的时候,高跟鞋还稍稍的崴了一下脚。

  配合上她今天苍白的妆容,拍出来的画面绝对是被迫的,被欺负的,努力站出来的恋爱中的女孩子的形象。

  记者会一开始进行的十分顺利,问的问题都是事先商量好的,回答的时候,有人精一样的苏秋特意标注的小动作,再加上昨天和齐程的预演,她看起来无措又可怜。

  在承认和澄乙关系的时候,点了两下头,就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她的发型也做了特别的设定,蓬松混乱的,像是不知所措的孩子。

  再一次因为问题抬头,迟稚涵眼里就已经含着眼泪,后面的访谈就变得更加顺利。

  “我和澄乙是因为我工作关系有所接触然后日久生情的,就和普通的恋爱一样。”说这话的时候,迟稚涵声音轻柔,微微低着头,露出一点点梨涡,“他……很好。”

  像是说不出他为什么那么好,迟稚涵局促了一下,然后加重了音量补充:“他特别特别好。”

  苏秋对这段的描述备注是,像一个得不到肯定的孩子。

  多少有演戏的成分。

  可是迟稚涵,这几句话说的特别真心,真心的在场所有的记者都安静了一下。

  “所以您的意思是澄乙先生的抑郁症并没有严重到不可以谈恋爱的程度?”记者A突然插话。

  “他没有抑郁症!”迟稚涵几乎立即的几近愤怒的回瞪,“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们会保留起诉造谣者的权力。”

  “没有抑郁症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不愿意露面?入选入选威尔艾斯纳名人堂本来是国人的骄傲,他在颁奖的时候不露面我们可以称之为低调。”记者B问的问题很长,事先设定好的,方便迟稚涵进入下一个环节,“但是现在这样全民质疑的情况下,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是否应该有告知的义务?”

  迟稚涵吸了口气。

  这是整个访问过程的关键转折点,这个问题之后,她就可以开始控制眼泪,控诉记者和网友,如果澄乙真的有抑郁症,在这样的逼迫下简直是推着他去送死,然后就是一长串的,看似无意实则洗脑的抑郁症常识科普。

  这个关键问题,她倒背如流,深吸一口气,两手握拳放到了身后,做好了一切预设小动作之后,刚准备开口,就被一位穿着卡其色马甲的记者打断了。

  “咱们能不能不要走传统的过场了?记者追求真理的底线都被钱吃了?”记者斜斜的看了迟稚涵一眼,露出了鄙夷的表情,歪嘴笑了笑,“现在微博的热度那么高,被煽动起来的粉丝已经开始组织去出版社抗议,一个拿过那么高奖项的有国际影响力的漫画家造成了如此恶劣的社会影响,本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我想问问迟小姐,您这样单方面站出来,原因只是因为澄乙先生和您有过两次合作,我们并不知道你们是否男女朋友,也不知道您今天站出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甚至不知道您本人到底是否认识澄乙先生。”记者说这话的时候,一双带着嘲讽的眼睛一直盯着迟稚涵,“现在这个年代,有很多不顾人性道德蹭热度的人,我希望迟小姐不是,但是需要您给个证据,单凭两次合作,真的无法证明您就是澄乙先生的女朋友。”

  “您如果不是澄乙先生的女朋友,就真的没有立场在站在这里眼眶含泪的控诉媒体舆论造谣。”

  ……

  迟稚涵克制着,让自己不要看向后台的苏秋。

  这个问题,流程里面没有。

  现场层层管制,却仍然放了不该放的人进来。

  而且一上场就用记者的底线这样的言论站到了道德制高点,并且直接质疑了她的身份,甚至质疑了整场记者招待会。

  那就说明,她快成功了。

  她没办法第一时间看到直播下面的评论,但是对方这样坐不住,就代表舆论已经开始往同情她的方向走,下一步让大家相信澄乙真的患了抑郁症但是仍然坚持画画就会变得容易,而最终让所有人知道知道澄乙的抑郁症并且开会同情澄乙的遭遇后,她的任务就完满了。

  心跳开始加快,她非常无语的发现自己居然在成功在望的时候突然变得紧张。

  这位记者的质疑,在上课的时候苏秋提过,所以她们也做好了相关准备,她其实不应该紧张的。但是她就是在成功在望的同时发现了自己对成功的渴望,然后紧张感就这样微妙的开始发酵。

  迟稚涵咬唇。

  她沉默的太久了,久到下面的记者开始面面相觑,而有几个看起来面露不善的记者也蠢蠢欲动的打算在她慌神的时候再追问一些问题让她彻底乱了手脚。

  放在采访席下面的手机也亮了几下,苏秋应该发现她的不正常所以打算采用后备方案。

  她再不说话,就失败了。

  “我……”迟稚涵开口,发现自己的声线开始抖,两只手互相交握的时候用力的掐自己的虎口,“我很想说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我和澄乙之间的恋爱关系,他画过我的肖像,你们如果需要,我可以现在发给你们。”

  这是当时上课的时候准备好的回答,为此迟稚涵还让齐程给她画了几张肖像当证据。

  而且,还有个小插曲。

  齐程给的太迅速,以致于让她发现,他背着她偷偷的画过好几次她的样子,睡着的,做菜的,趴在窗户上看松鼠的,巧笑倩兮灵动万分。

  迟稚涵继续深呼吸。

  “但是如果你们本来就是怀揣着恶意的,这些证据,你们可以说成是假的,像之前污蔑澄乙找人代笔一样。”

  “我不想让自己的爱情被人这样任意揣测,今天的记者会,是因为网友和媒体人肉出了我的消息,我本人又不想看到自己爱的男人在网上遭到这样的诋毁,所以才站了出来。”

  “澄乙没有找枪手,没有抄袭,这么多年来所有标上他名字的作品都是他本人画的,针对这件事,澄乙工作室招待会后会找律师跟进。”

  “澄乙……”迟稚涵声音低了一些,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有努力忍住眼泪的样子,“也没有……病。”

  因为紧张,她忘记了那些小动作,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她就只记得苏秋让她想想现在如果是齐程重病期间,她站在这个采访席上,为自己深爱的男人的生命申辩,她会做什么。

  她会激动,会手足无措。

  “抑郁症是很可怕的病症,它和玻璃心、矫情没有关系,它是病,来自于大脑的病。”

  “你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恶意揣测,是杀人。”

  迟稚涵最后三个字,是抬起头,看着所有的记者说的,很清晰,没有停顿。

  主办方在这个时候叫了暂停,以情绪激动为由把迟稚涵扶了下去,久未露面的澄乙工作室的负责人顶上了位子,却只是公事公办的宣读了会起诉所有网络谣言的结果。

  记者会,圆满结束。

  到后台的时候,苏秋抱着迟稚涵嘴对嘴的亲了一下。

  “恰到好处!效果比我们预演的还要好!”然后抱着又想亲,被迟稚涵用手机挡住。

  “我后面忘词了……”她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凭直觉。

  “所以后面的效果最好!”苏秋乐的一双桃花眼里面满是爱心,“而且也提醒了我,以后相关的公关事件,你和宁姐一样最好都只做那个不出声的人。”

  “……没成功?”迟稚涵有些摸不准苏秋的话。

  “你自己看。”苏秋把电脑让给她。

  热度很好,微博实时热搜前十条有四条都是相关内容;评价很好,她从来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脸,这次露脸让她的美食微博又加了几十万粉丝,并且还在继续增加中;舆论导向完全按照他们先前的方向,粉丝们又重新开始集结,义愤填膺的要求一些博主删博,对于那个中途起来为难她的记者,有人人肉出是某某小报上曾经写过一篇侮辱女性报道的记者,于是他的微博被骂到直接关闭了评论。

  吃瓜群众开始站在澄乙这边,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和抑郁症有关的事,粉丝们开始为偶像发声,微博热门话题多了一个澄乙写多久我们看多久的话题榜。

  迟稚涵心情复杂。

  她是从头到尾参与的人,所以知道这种群情激昂的背后,有多少只操控的手。

  记者会,很成功。

  因为那个记者介入让迟稚涵紧张沉默的片段,被人剪出来配上了很煽情的音乐,很多人从她的发型,脸色,当时手指微缩,鼻尖有点红,眼泪要掉不掉的各种细节判断,她和澄乙之间的感情很深。

  偏偏那个时候,她脑子里其实一片空白。

  ……

  “公关……好可怕。”迟稚涵诚心诚意的感叹。

  “所以不适合你。”苏秋拍拍她的脸,“现在不是效果不好的问题,现在效果有点太好了。”

  “……”迟稚涵茫然。

  “你觉得如果对方现在放出澄乙就是齐二少的消息,并且公布他重度抑郁生活无法自理,会不会被网友喷成翔?”苏秋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让大家发现折腾了半天,这只是一场商业战争,我们的股票是会跌,但是对方憋了个猛料放出来只是让股价暂时波动了一下,你觉得他们会甘心么?”

  “……所以?”迟稚涵陷入了完全听不懂的境界。

  “所以他们暂时不会把这个料爆出来了……”苏秋摊手,“现在时机不对了,你当时不应该说他们在杀人的,道德制高点放的太高,他们不敢玩了。”

  ……

  “我说的是真的。”迟稚涵声音低了下去,“我当时很慌,只能让自己陷入齐程病重的情境里,我说的杀人,是真的。”

  “如果齐程是在那个时候被爆出这个消息,他一定会自杀。”迟稚涵看着苏秋,“我不是为了公关才说这句话的。”

  “我知道。”苏秋敛下扬起的眉眼,“这次能一次性压下所有舆论,也是因为你足够真诚。”

  “但是问题仍然是问题,对方不公布,不把舆论反转一下,齐程出场公开自己抑郁症已经快要康复的记者会就也开不起来了,这事,可能就得压着了。”苏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迟稚涵的真情流露,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一些,“所以,还是得麻烦你做点事。”

  “什么?”迟稚涵问。

  “任俊友。”苏秋只说了三个字,看着迟稚涵眉心抽了一下,又笑着眯起了桃花眼,“咱们还有个棋子没动,我是不是特别的机智可人?”

  ……

  …………

  迟稚涵最后做的事情有点蠢。

  这次效果太好,说穿了是她的人设做的太完美,所以舆论才会彻底一面倒让对方失去爆料的契机。

  而任俊友,这个迟稚涵这段时间几乎已经忘记的人,其实还在直播界各种蹦跶着说她的坏话。

  她做的事特别简单,用自己微博的号登录了直播平台,她今天做了这件大事,任俊友果然在直播的时候又一次开始拿她开涮,暗示她这次的采访是有采访稿事先背好演练过的,并且明着说她现在的后台硬,他惹不起,之前的官司还没开始打他就被人打压了云云。

  迟稚涵做的事情很简单,点了个分享,发了一个字:滚,然后十分钟后迅速删除。

  其实不算大事,却变成了鸡蛋上面的小裂痕,被有心人士抓在手里,打碎鸡蛋是随时的事。

  迟稚涵的人设因为这个字变得有些暧昧,一开始觉得她委屈可怜软萌的人,被她这个滚字吓走了一些,然后接着有心人士科普她和任俊友的恩怨情仇,网上舆论终于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成了!”苏秋终于长吁了一口气,看着迟稚涵,眼底是真心的喜悦。

  一场硝烟弥漫的商战,在这一刻开始,由齐家彻底的拿下了主动权。

  ***

  迟稚涵按密码锁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小洋房本来就特别安静,所以声音突兀,让迟稚涵在黑暗中吐了吐舌头——她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还没进门就露陷了。

  屋子一如既往的空,小夜灯自从迟稚涵住进来以后,齐程晚上就很少会关,所以光线暖暖的。

  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此刻正坐在书桌后面的躺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情绪不明。

  “……你怎么还没睡?”她以为回来会看到一个睡美男来着,还特意没看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