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自杀倾向这个指标没有动静,就一定是失败,你们家的问题一直都在太急了,这十年来来回回的做出点成绩就急着想看结果,他这是心理病啊,十年过去了,哪怕他好了,也回不到以前健康时候的个性和人格了,这一点,你们必须要认!”
说到最后已经撇开了迟稚涵,对着电话开始痛心疾首。
齐鹏和齐宁一直没有说话,李医生拉着越来越激动的赵医生,生怕他气到最后会上桌。
而迟稚涵,在一堆对话里面只听到了无抽搐电休克这个耸动的词。
赵医生是对的,她确实,一直没有把齐程当成治不好的人,她没有经历十年,她接触了之后,齐程一直在缓慢变好,所以她充满希望。
“所以你是希望我和齐程恋爱?”在一片沉闷中,迟稚涵终于出声,问这个几分钟前还在说自己是长辈不会允许她谈恋爱怕影响心理健康的流氓医生。
“恋爱太刺激了,稳定的感情,这种。”赵医生在迟稚涵的目光注视下,脸都没红一下。
反而是李医生,受不了的推了赵医生一下,捂脸不想再看。
“我同意了,他的自杀倾向就会消失么?”
“给我半年时间,我们可以试一次。”赵医生搓手。
迟稚涵闭眼,她会同意,因为她不想齐程去美国。
齐家人,估计也会同意,半年和一个月,时间对他们来说差别不大。
她似乎是牺牲最大的那一个人,要付出感情,还要担心自己的心理健康会不会被齐程带的出现问题。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她相信齐程。
简直是……疯了。
第三十三章
赵医生给她下的三次套, 除了第一次只是因为想要被需要之外,其他的两次, 都是因为相信齐程。
尽管他们说的齐程的病情全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但是她就是不相信,齐程这样的人, 会让她难过。
这样的想法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可是每当赵医生或者齐家人告诉她,齐程有可能会影响她的心理健康或者会想拉着她一起永远不出小洋房的时候, 她心里从来没有当真过。
一个在病重时期还会注意到她的情绪的男人,她总觉得, 阴暗不到哪里去。
所以哪怕明知道这是赵医生下的套, 她还是不出意外的答应了。
而赵医生说服齐宁齐鹏的方式, 更为简单粗暴,主治医生和病人本人都不会同意签字,转院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除非齐程已经完全丧失了求生意志,出现绝食之类的症状, 不然家人无权转院。
至此迟稚涵算是明白这次三堂会审的含义了,赵医生又一次圆满挖坑把自己埋了……
临走的时候,赵医生一反常态, 叮嘱了迟稚涵很多东西,譬如她需要保持正常的生活和社交,不能和齐程一样窝在洋房里不出门,譬如她不需要一直保持正能量, 上次看电影的事情和齐程生气的事情说明,她可以在齐程面前表露更多的真实情绪,但是要注意不能太极端,最重要的是,他希望她暂时不要提告白和恋爱的事,稳定安全是齐程目前最需要的,给他牵挂,让他觉得稳定,然后再进一步让他拥有希望。
还让齐鹏和齐宁当场传真了授权复印件,把齐程的过往病例也一并的发给了她。
至此,迟稚涵有了一种被托孤的荒谬的错觉,虽然齐鹏和齐宁两个人心不甘情不愿的……
“这和恋爱还是不一样的。”达成心愿的赵医生又恢复到看起来很正常的样子,“他现在不适合情绪起伏太大的感情,我们要一步步来。”
同样告诉她这和恋爱不同的,还有回洋房的路上,齐宁单独给她打的电话。
她的态度还是那样,冷静的,听起来没什么情绪,和那天在电话里求齐程不要公开澄乙笔名的语气完全不同。
但是这一次,倒是让迟稚涵感觉到了一点真心。
“赵医生是彻头彻尾的医生,他不了解感性的东西,在他的心里面,只有病人和康复这两个词,所以他会有一些完全不顾及别人感情的治疗方案,甚至也不会觉得这样的感情伤害有什么问题,在他看来,救人一命,比这些风花雪月重要得多。”
“所以这些话,只有我能来提醒你。齐程是个病人,他对你的依赖首先是病态的占有欲,这么多年脱离社会,他不一定会懂得什么是成年人的喜欢。”
“有时间的话,你可以把他的漫画都看一遍,很多评论家对澄乙的评价都是赤子之心,你明白么,他的很多东西,都在十九岁那年定格了。”
“这条路会很累,你随时都可以反悔,齐家不会怪你。”这是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没等迟稚涵感动,就直接挂了。
齐宁还是不怎么喜欢她,和她一样,所以除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她齐家不会为难她之外,其他的也没什么好寒暄的。
说真的,迟稚涵撇撇嘴,如果齐家人现在开始抱着她的大腿鼻涕眼泪的求她救救齐程,她反而会觉得压力太大,现在这样,她因为动心选择了这条看起来异常艰难的路,而齐家给的支持就是让她放手去做,她却反而觉得……舒服。
她可能真的有病了……
捂住脸呻吟了一声,做了这么非人类的决定,居然心里面没觉得丝毫不妥……
***
然后很快就被打脸了。
事实是……真的……非常不妥。
齐程的急性胰腺炎进入最后的康复阶段,他的活动范围也从床慢慢的开始扩大,存在感逐渐的变得无法忽视,然后迟稚涵终于迟钝的发现,她好像……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同居了。
这是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
因为她已经把自己喜欢齐程的事情告诉了齐家人也告诉了他的主治医生,潜意识里面,她觉得这件事已经算是见过家长了——虽然形式和正常见家长不太一样。
所以,她对这样的既成事实,少了一些负罪感和隐秘感,经常一不留神,就发现自己已经把他当成了男朋友。
而有一个长成这样偶尔病娇三十岁还带着少年感的男朋友,不能说不能碰,还得在这么敏感的男人面前隐藏掉自己的狼性,真的是一种煎熬。
其中最最难熬的是,夜深人静……
为了静心,她甚至拿出了齐程历年的病例,煞有其事的开始记笔记。
结果真的看进去后,眉头越皱越紧。
齐程,真的经历了很多,各个阶段的药物过敏,病情反复,抵抗力降低之后各种各样来势凶猛的疾病,他坚持了十年,然后在各项指标都趋向稳定的时候,突然没有了求生意志。
赵医生的治疗笔记和他的个性很像,东一下西一下的,只愿意记下关键点。
所以她只在为什么突然丧失求生意志这一栏,看到了几个问号,家庭原因,工作原因或者是社恐加重,没什么参考价值。
齐程注意她很久,一开始以为她又在看那些稀奇古怪名字的书,结果发现她拿出了笔记本,然后脸色越来越凝重。
那叠资料装订的样子异常熟悉,他借着倒水的名义绕过去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你在看我的病例?”
那位应该觉得心虚的人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点了点头。
……
齐程抿嘴,拿着水杯站在原地。
“赵医生为什么会把这个给你?”脸色仍然不太好,语气也有点硬,说话的时候拿着水杯的手用了点力,然后顺手把水杯放在了一旁的书桌上。
他不愿意她看这些东西,已经过去的,他所有的在泥潭里挣扎的记录,如果赢了或许还能称得上是勋章,但是他输了,十年的仗,他一败涂地。
所以,看这些东西真的毫无意义。
有点烦躁,想伸手去把这叠资料拿过来,却又被她的眼神弄得不上不下,最后只能站在原地皱眉抿嘴。
面前的女人完全无视他的低气压,看起来也没有心情回答他的问题,低着头翻过了一页,大概是又看到了他的应激禁忌,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上又多添了一条。
“不要看了!”终于忍不住,走近了一点,用手徒劳的盖住病例上的字迹,上面一串串的红色字体和器官白描让他眉心直抽,头又开始痛。
迟稚涵却迅速的抓起他的右手,撩起他的袖子,手指精准的摸到他关节处的刀疤。
他某一次试图自杀留下的疤痕,手腕太明显,所以他直接割了手肘部分的动脉,为了阻止血液凝固还吃了阿司匹林,那算是他比较成功的一次自杀行为,所以被很详细的记录在案,包括治疗方式,伤口愈合等等。
伤口凹凸不平,他的抵抗力本来就差,凝血功能低下,伤口反复发炎用了很长时间。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迟稚涵的动作,她摸了两下,估计是没有勇气去看,或者突然想到了他不能被碰触,所以又很快的把他的袖子拉好,松了手。
她为什么每次主动拉手之后,松手的动作都那么快。
齐程并没有意识到刚才的头痛已经消失,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迟稚涵的表情上。
“你……干什么?”明明动手的人是她,现在却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完完全全恶人先告状的样子。
“就是……”迟稚涵心里面压抑的一塌糊涂,开口的时候也完全没过脑子,“就是太心疼了。”
……
迟稚涵吸了吸鼻子。
齐程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我的意思就是……”迟稚涵吞下心里一万吨自我唾弃的脏话,汗流浃背的企图圆回来,“就是看到这种,就觉得抑郁症病人很可怜……”
“不是……我不是觉得你可怜!”迟稚涵使劲摇头。
“……也不是……就是,就是感觉你以前一个人经历这些很……值得心疼……”最后声音小的快要听不见,面红耳赤的又开始使劲摇头。
“就是基于人道主义的心疼!”索性闭着眼睛开始胡说八道。
所以说她这个说话不过脑子的习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
齐程安静了片刻。
哦了一声,很镇定的走开。
走开的时候还顺便又叮嘱了一句:“不要看了。”
……这样的镇定,就显得她刚才的慌乱很莫名其妙……
“……你都没有想歪么?”迟稚涵突然又不爽了。
……齐程准备上床的动作停住,回头,有些不解:“想歪什么?”
“……没什么。”迟稚涵呐呐的。
心疼这种词说出来,他居然都没有想歪么……
她最近看了点抑郁症相关的书,说患者因为缺乏安全感,悲观,所以思考事情的角度会非常消极。
他是不是消极的认为,她不会心疼他,所以干脆就没有想太多。
“齐程,我是真的心疼。”不甘心的迟稚涵又大声的宣布了一次,没脸没皮的,不想他那么消极。
齐程坐在床上嗯了一声,很冷静的盖好被子躺平。
……
迟稚涵撇撇嘴,告诉自己路还很长,但是方向对了就总能走到。
而被子里的齐程,脸红到即将爆炸。
他的手不痛,头不痛,但是血压有些高。
撑着自己躺在床上已经用了全部力气,剩下的,就只有捂着脸扬起嘴角眯着眼睛。
迟稚涵刚才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他很想上前揉一揉她的头。
“你知道心疼的意思的吧?”迟稚涵似乎仍然不甘心,上床后还是嘟囔了一句,然后沙发被她蹭得悉悉索索的响。
……
齐程翻了个身,又嗯了一声,然后安静了片刻,担心迟稚涵又要再问,又补充了一句:“知道。”
……
迟稚涵捧着脸两只脚无声的在半空中蹬了两下,然后后知后觉的开始后悔……
安稳的感情……她刚才是不是有点……激烈了……
第三十四章
齐程那天的血压情况, 让赵医生给她连发了两封邮件。
他现在吃的抗抑郁药本身就有高血压的副作用风险,所以耳提面命的告诉她, 一定要安稳。
于是迟稚涵外出的次数开始变多。
也真的切实的见识到了澄乙的名气, 她的微博多了好多新粉丝,还有无数个私信她问她怎么会有澄乙门路的人, 善意的恶意的都有。
公司的微博运营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 幸运的是,她的冬季视频已经连续几天都挂在热门搜索上, 人气爆棚。
林经武自然是开心的,一直嚷嚷着要请澄乙和齐宁吃饭, 但是也只是嚷嚷而已, 上次齐程那位面无表情的经纪人把十幅画交给林经武的时候, 迟稚涵注意到他手都是抖的。
同样是经纪人,气场差太多……
一样气场差太多的,还有迟稚涵本人。
齐程太敏感, 她最近频繁外出,加上刻意和齐程保持了两米左右距离, 这些事,让他也开始刻意的避开她。
画室的门自从上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关过,但是齐程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画室里, 出来的时候,也只是沉默的吃饭。
迟稚涵很努力的逗他,却经常会因为他看她一眼,就迅速的红了脸, 小鹿乱撞之后想重整旗鼓,却发现齐程已经吃完进了画室。
这样反复了几次之后,迟稚涵开始烦恼度的问题。
不是烦恼齐程,而是烦恼自己。
因为动心,靠近之后,她会克制不住的想触碰他,因为他不能被触碰,所以不敢靠得太近。
说话说得多,总是会多说多错,为了安稳,她有时候甚至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掌握不好这个度,齐程会被她越推越远,他这样的人,想再重新靠近估计就很难了。
她弄不好真的会弄巧成拙,尤其是齐程这两天的报告数据并没有明显起伏,齐鹏又发了一封美国心理医生给赵医生的邮件,巨长巨长的英文,全是专业单词,迟稚涵看不懂,但是觉得心更慌了。
心不在焉导致她这几天摔跤撞桌角的次数急剧增加,最后发展到切菜都能切到手的狗血程度。
起因只是因为齐程路过的时候问了一句中午吃什么。
她就直接一哆嗦把菜刀往自己的指肚子上划了一道,伤口不深,但是血很迅速的就流了出来。
……
作为私厨,在雇主面前切菜划破手算是大忌,作为女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笨手笨脚也不符合她的性格。
所以迟稚涵吸了吸鼻子,很勇敢的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换了个角度继续切菜。
只是那一把青翠欲滴的芹菜,被血染成了恐怖片效果。
……
迟稚涵抿嘴。
眼睛余光看到去而复返的齐程手里拿着医药箱,面无表情的站在她身后。
“……你会不会晕血?”下意识捂住伤口,脑子里开始回放那些注意事项,生怕他病发。
齐程摇头,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
松口气,却还是没有遵循心意厚着脸皮伸出手指,只是拿过了齐程的医药箱,闪到一边先给自己消毒然后贴上创口贴。
刚开始做菜的时候经常出现这种事故,她处理起来很熟练,甚至还给自己裹了一层保鲜膜预防待会烧菜的时候进水。
齐程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看着,直到她处理完转身打算重新洗菜切菜的时候,迅速的走过来,拿走她的菜刀,顺便很顺手的把她手里血淋淋的菜丢到垃圾桶。
靠的很近。
拿菜刀的时候还碰到了她的手。
迟稚涵脸红了,心跳加速,感觉自己状况不对只能低下头问了一句:“你干嘛?”
说完之后脸更红,明明是指责的语气被她这样说出来简直像在打情骂俏……
稳定的感情这种东西似乎真的不太适合她这样的花季狼性少女……
齐程神色复杂。
迟稚涵已经这样好多天了,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脸,但是只看她的耳朵就知道现在应该是在面红耳赤。
只要他靠近或者和她说话,她就会这样。
所以这几天,迟稚涵很努力的一直和他保持两米左右的距离,跟同级磁铁一样,靠近一点立刻弹开。
一开始以为是赵医生又说了什么。
可迟稚涵真的不像是赵医生说了什么就能脸红成这样的个性,而且,她也藏不住话。
他甚至有点担心是不是和他在一起时间久了,所以也变得不习惯和人靠近或者接触,但是看她和安保还有每天来清洁一次的阿姨相处的倒是非常和谐。
而且这段时间,她外出的次数也挺多,完全不像是社恐的症状。
“为什么脸红?”百思不得其解后只能直接问。
低着头的迟稚涵马上像踩着尾巴的猫一样一蹦半天高,吓得都结巴了:“我我我我,我脸红什么?你你你你你,你别乱说!”
……
于是齐程的神色变得更加复杂。
她确实是有事,只是他猜不透是什么事。
那天那句心疼之后,她非常明显的努力和他划清界限,他猜测大概是因为血压的原因。
本来以为她这种个性,忍一两天就会自动忽略医生的警告一切恢复原样,但是这一次,她坚持了很久。
久到他心里开始闷闷的难受。
“在你手好之前,点外卖吧,安保那边有联系电话。”说完之后就自动退到了两米以外。
她似乎开始排斥他的碰触。
和家里人一样,一开始急于想碰他给他安慰,发现他有了这样的幻觉后,就产生了阴影,不敢碰,碰了之后就会立刻道歉。
迟稚涵也是这样,不得已碰到也会迅速的查看他的表情。
所以为了让她自在,他干脆就离得更远,也不想解释幻觉这东西,并不是百分之百一定会出现的,有时候甚至是等到碰到的人道歉后才突然想起来。
相比那样的疼痛,他倒是更愿意在不舒服的时候被抓着手。
只是家里都是男人,唯一的齐宁有时候甚至比齐鹏还男人。
大家都没有病痛的时候让人安慰的先例,他也不习惯主动寻求慰藉,发病之后,就更是不可能。
齐程微微拧眉。
他不喜欢迟稚涵这样的转变,但是……就和他的病一样,转变和恶化,都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
不想再看到她低着头红着脸的局促样子,所以索性离得更远,虽然看到她被切到手又自己包扎的样子,他忍了很久才忍住没有上前。
她包的比他好,她向来,可以很好的照顾自己,不像他。
“你必须少油,又不能吃外卖。”缓了下心跳,回复平静的迟稚涵后知后觉的觉得手指开始痛,甩了一下嘶了一声,然后看到齐程又往后退了两步。
“安保那里有食疗的外卖。”齐程边退边回答,脸色因为迟稚涵的疼痛表情变得有些差。
“之前每天早上会过来的那个刘阿姨呢,好久没看到了。”迟稚涵又皱皱眉,觉得齐程这样边说边后退的样子很怪异,往前走了两步。
“刘妈妈是我姐的婆婆,现在在帮她带孩子吧。”齐程又后退。
……
“……我不放心外卖,没事,小伤。”意识到齐程一直在往后退并且脸色越来越差之后,迟稚涵转身,若无其事的开始继续做菜。
他会不会真的晕血,或者对伤口敏感之类的,总觉得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要是不舒服先去看看书或者睡一觉?”低着头挑菜篮子里剩下的芹菜,迟稚涵眼角余光一直在观察齐程,“或者画画?”
“外卖。”齐程固执的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皱着眉看她继续挑菜的样子。
“……外卖做的肯定没我做的好吃。”迟稚涵抬起头笑,扬了扬手里的芹菜,“很快的。”
中午的菜单是鲜虾香芹粥,粥已经熬好,她要做的也只是把芹菜切末备用而已。
“外卖。”齐程仍然坚持,说话变得简短,额头开始出汗,“必须外卖。”
……
迟稚涵愣了下,回头。
距离太远她只能感觉到齐程的身体在抖。
“怎么了?”这下真的有些急了,也顾不了什么安稳直接就走近想看看齐程的脸色。
齐程跟着迅速后退,一直保持着距离,因为退的太快,还撞到了书桌角,声音很响,但是他毫无反应。
“你不要动。”迟稚涵知道自己语气不对,那声撞击声太响了,她不用看都知道他的腿肯定淤青了,可是他还在往后退。
他没有躲避光线,也没有迅速的回到床上把自己裹起来,那么他最典型的自闭症状应该没有复发。
但是他额头有汗,脸色发白,身体有很轻微的抖动。
迟稚涵迅速的开始回忆病例。
可是没有,齐程一个人住太久,很多时候发病都是因为血压心跳预警后才有人赶到,赵医生在这方面的记录这几年已经很不详细。
“齐程,不要动好不好。”越来越慌的迟稚涵下意识的语气放软,终于在齐程退到床边的时候,成功的让他站定。
迟稚涵松口气,苦笑。
她居然吓得有些腿软……
“你是不是怕伤口?”走近之后发现他果然一头的汗,脖子上也都是细细密密的水珠,她把自己受伤的手往口袋里一缩,咬着嘴唇犹豫要不要帮他擦汗。
她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去脱他裤子看他腿上的淤青……
齐程摇头,不说话,却在她靠近的时候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仰。
“……怎么了?”这个动作太明显了,迟稚涵意外,为了验证,她又往前靠了一点。
齐程这次没动,只是呼吸声粗了,手下意识的想抓住裤脚。
正好是刚才撞到的那一边。
迟稚涵也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拦,然后发现自己的手被他很迅速的拽紧。
……
迟稚涵眨眨眼。
抬头看到一头冷汗的齐程,固执的,带着委屈的抓着她的手,像是忍了很久好不容易如愿以偿的孩子。
……
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的心里揪揪的痛。
“到底怎么了?”声音更小,迟稚涵发现自己已经在意识到不对之前,用手帮齐程擦了汗,直接的皮肤接触。
咬牙,懊悔不已。
“怎么办,你一会如果很痛的话吃止痛药有用么?”眼眶都有点红,她擦了不少地方,额头,脖子,似乎还有脸颊……
“不用。”齐程终于开口,嗓子暗哑,接着又重复,“不用。”
手还是被他拽着,迟稚涵不想挣脱。
身体靠的很近,近到她能感觉到齐程身上毛衣的触感,柔软的,带着他的体温。
“外卖好不好?”这个男人固执的,抓住自己发病前的问题又问了一次。
……
迟稚涵闭眼。
她可能,安稳不了了……
第三十五章
她一直都知道齐程很倔, 但是没想到会倔成这样,手一直拽着, 哪怕她都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越来越低, 抖得越来越厉害,他仍然咬着牙不肯松。
多次劝说无效后, 她只能跟着齐程坐在床边, 然后跟他商量:“换一只手好不好?我要用这只手打电话叫外卖……”
“不好。”齐程居然还能有力气回瞪她。
她倒是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不好,因为另外一只手是她刚才被刀割破的那一只。
“那我们这样坐着一直不动会饿死。”迟稚涵试图开始讲理。
齐程不说话, 低头,然后吸了吸鼻子。
……
迟稚涵不敢说话了, 今天的刺激已经很多, 如果他再哭的话她真的会跟着哭。
可是他的手真的越来越凉了。
“我去给你拿药好不好?你这只手温度不太对。”皱着眉头拉起齐程另外一只手, 两只手温度差很明显。
幻觉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明明什么都看不到,身体上的痛却是实实在在的。
“坐五分钟。”齐程仍然低着头, 很坚持。
他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这个莫名其妙的幻觉出现了很多年, 一开始自己也害怕,所以对待碰触的反应就变得特别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