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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像头还是没动。

  “这就是我今天遇到的不愉快的事情,我打算放弃那只猫,为它找个更好的主人。”迟稚涵头又低了下去,“只是心里面,总是会去回想那只猫的样子。”

  “这样算不算负能量?”抬头,笑得有些歉然,“齐宁让我不要在镜头面前散播负能量来着。”

  摄像头摇摇头。

  “晚上吃红烧牛腩?”迟稚涵又把话题重新绕回来,举了举砂锅里面码的很有食欲的,肥瘦相间的牛肉。

  摄像头这一次,终于点了点头。

  迟稚涵粲然一笑。

  “不能吃太多哦,突然开荤我怕你肠胃受不了。”仍然是熟悉的,絮絮叨叨的口吻,她对饮食了解的很多,只要涉及到食材的话题,能天南海北的聊很久。

  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不开心。

  刚才切肉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把他吓得一哆嗦的愤怒,似乎就像她说的,只是发泄一下。

  那个莫名其妙的,突然冒出来的关于流浪猫的故事,她说的时候,情绪却是真实悲伤的。

  齐程在监控面前歪着头,抱着膝盖。

  今天一早,门外就有汽车的声音。

  自从迟稚涵发现那辆车其实可以任她差遣之后,每隔一两天她就会用车,有时候回家拿自己做的调味品,有时候去买那些据说除了她其他人买不到的好料。

  所以他并没有太在意,早上是他睡眠最好的时候,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了。

  但是迟稚涵回来的有些晚。

  回来之后情绪不太对。

  难道真的是因为流浪猫么?还是因为流浪猫想到了自己家里的那些事?

  可是她刚才的表情,明明是留恋流浪猫的样子。

  齐程眉头拧成一团。

  监控里面那个女人,叽叽喳喳的一如往常,可他为什么,就莫名的觉得,她似乎被人欺负了。

  ***

  迟稚涵在送晚饭的时候,如常收到了一张明天的菜单。

  因为太如常,所以进了门先忙着喂饱自己,没有急着去看那张纸条。

  等收拾好了一切,把夜宵要送的甜点放到烤箱后,她才打开纸条看了一眼。

  然后石化。

  纸条上除了菜单外,还有一排号码,以及几个字:这是我的手机号。

  ……

  …………

  当初签一年合约就是为了这玩意儿吧。

  现在她都做好了放弃流浪猫的打算了,这流浪猫自己叼着猫窝蹭到她家了她该怎么办?

第二十章

  这一季冬季美食视频的主题是团圆, 介绍的都是适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的食物。

  这样的主题让迟稚涵来做,多少有些讽刺, 林经武每次给脚本的时候, 脸上的表情总是有些讪讪的。

  “团圆暖锅?”拿了新的脚本后,迟稚涵怔了一下。

  “这次主题和菜谱都是抽签决定的, 当时你还在齐家, 我这手抽签有多臭你又不是不知道。”林经武不安的搓搓手,迟稚涵从齐家回来后, 表情一直这样淡淡的,以前老爱吐槽他的脾气也没了, 一言不发的让他心里没底。

  迟稚涵没接话。

  她只是又想到那个人了。

  她离开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变冷, 那时候答应过他, 等入冬的时候,给他煮一锅暖锅的。

  “自己做的猪肉蛋饺,手打的牛肉丸子, 鲜活的明虾去壳抽掉虾线打成虾滑,再用前一天晚上炖好的牛骨汤, 放上清甜的蔬菜,暖暖的一锅,最适合冬天吃。”她当时应该是这样形容的, 为了对门那个有些馋身体又不太好的吃货,她经常会背一些公司给的美食文案,长长的一串,说完之后就能看到摄像头很快的点几下头。

  一样的暖锅, 今天却加上了团圆的名字。

  而那个人,是不是仍然一个人,这么冷的南方的冬天,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

  她其实是被齐程赶出来的。

  那天晚上,毫无预兆的拿到了他的手机号码后。

  事后回想了很多遍,仍然不知道齐程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她说的那个流浪猫故事其实是在说他的。

  或许是送晚饭之前,也或许,是她收到手机号码后脸上的表情太意外。

  等她收拾好心情,抬起头拿手机想存好他的号码的时候,她的手机里已经有了一条齐程发的短信。

  他说:我不是流浪猫

  六个字,没有标点符号。

  应该是他们相处的两个月来,齐程发的唯一的一次脾气,伴随着脾气来的,就是突然变得不正常的血压和心跳。

  赵医生,齐鹏和已经显怀的齐宁第一时间赶到,而她,手足无措的等到第二天,被通知收拾东西走人。

  齐家人一直没露面,跟她道别的是有始有终的赵医生。

  对她仍然很客气,先是强调了这件事情她没有错,他把事情告诉她之前,就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风险,齐程太敏感,很多东西都瞒不了他。

  然后,告诉她治疗方案仍然会等她点头,在没有更好的人选之前,他希望她能再慎重考虑一下,他相信她如果愿意,一定会有办法让齐程重新接受她。

  赵医生对她一直莫名其妙的有信心。

  低头笑了笑,她离开齐家已经快四个月,再也没有人找过她,除了那天晚上齐程留给她的手机号码,她在齐家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奇幻冒险,和她的世界完全平行的,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的历险记。

  迟稚涵做团圆暖锅的时候,一直在开小差,甚至把定好的海鲜菜单直接换成了答应做给齐程的那种。

  全程带着若有所思的微笑,做的时候动作行云流水,黄色的蛋皮,烫过之后颜色粉嫩的虾滑,还有其他色彩缤纷的蔬菜,出来的配色效果居然比之前抽到的菜单还好一些。

  导演很满意,他拍的视频从来不拍脸,迟稚涵开小差的样子不在镜头里,做菜的时候的手就变成了重点。

  “小迟这次做菜用了心啊。”看回放的时候导演敲了敲显示器,“你看这手部语言感情完全不同了。”

  本来担心这位业内很贵的导演会发飙的林经武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一边赔笑一边看到自家的小厨娘仍然处在放空状态。

  ……

  忍无可忍的上前把她拉到没人的角落。

  “你最近的状态是怎么回事?齐家回来后就这样,动不动就神游。”语气终于变得严厉,“齐家给你的钱只够你少还一年的债而已,你别忘了你屁股后面的事,这种态度做菜迟早会闯祸,真要烫伤了你以为公司会给你继续发全额工资么?”

  热锅热油,切菜的刀,每一样都得小心对待,他最近看着她切菜就心惊肉跳。

  偏偏迟稚涵这丫头认错态度特别好,他一通脾气发完见她一脸愧疚的低头站着,一下子就没了火气。

  “我没女儿,有些话是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林经武为难的咂咂嘴,又斟酌了一下,“你是喜欢上齐鹏了吧?你这丫头真是,你哪里不如人?喜欢就说啊,我看他在节目上提到你的时候,表情也挺温柔的,不像是对你没意思的样子。”

  “……”迟稚涵眨眨眼,然后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老林,如果有人求你救他一命的话,你会不会救?”

  “啊?”林经武很捧场的演绎了一把呆若木鸡。

  “也不一定一定得你救,但是你要是同意救了,万一没救活怎么办?”迟稚涵继续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问的七零八落的。

  “……”林经武又咂咂嘴,“你当年让我签了你的时候,用的台词就是救你一命啊,我这不是救了么。”

  “……啊?”这回换成了迟稚涵傻眼。

  “你那会走投无路,第一次面试又没通过,不是跑到我面前又哭又闹又下跪的让我救救你么。”林经武敲迟稚涵的脑袋,“忘恩负义的家伙,现在想不起来了?”

  ……

  这跟她说的救不是一回事啊。

  “求助的人通常都是急需帮助的,能帮就帮一把呗,哪有人真的就把命押在你身上的,充其量,你给别人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那就是那个人的事。”林经武看了眼迟稚涵,“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万一给了机会,对方很努力还是失败了呢?”迟稚涵不依不饶。

  “你他妈机会都没给才更没人性。”林经武终于被逼出了火气,“你这都说的是什么鬼东西啊。”

  就给有钱人做了两个月菜,怎么说话就那么哲学了。

  ……

  话糙理不糙……

  虽然不至于醍醐灌顶,但是她真的是那个机会都没给的没人性的家伙。

  四个月,齐家人没联系她,她也同样没有找过他们。

  哪怕只是问一下,齐程好不好呢,万一已经找到了可以治疗他的人,那该多好。

  摸出手机之前,突然想起了林经武刚才说的齐鹏。

  “老林,齐鹏那个笑话真的不错……”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还表情温柔,想到齐鹏和赵医生拿着碗蹲在帐篷里面吸着鼻涕喝元宵的样子,迟稚涵又忍不住笑意拍了拍林经武的肩膀。

  ***

  她找了赵医生,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

  “……”迟稚涵被赵医生急切的一声喂吓了一跳,愣了下才自报家门,“我是迟稚涵。”

  “我知道我知道。”赵医生一叠声的应。

  “我就是想问问,齐程还好么?”赵医生的急切让她觉得有些不详,问的时候语气不由自主的开始小心翼翼。

  “你走了以后没下过床。”赵医生叹气,“迟小姐考虑好了没有?”

  ……

  “……四个月没下过床?”迟稚涵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那个方案,可能非你不可了。”赵医生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齐程不同意我们去找你,他最近发病敏感期间,说真的我们也不敢瞒着他来找你,万一被发现了会糟上加糟。”

  “齐程对你,用了感情,类似于壁橱里的伙伴的那一种,你明白么?有些孤注一掷,但是似乎无法替代。”赵医生苦笑,“病的久的病人,真的是医生最怕的类型,怕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这样对迟小姐确实不公平,所以我们也没立场打电话再找你。”

  “你这电话打的真的是,让我心里一紧一紧的,其他的我都不说了,我就想问问,你考虑好了没?”赵医生问得非常急切,早就没有了当初的中立。

  事情发展成这样,他是最大的责任方,谁都没想到到最后齐程的治疗会变得非迟稚涵不可。

  心理病患一旦产生占有欲,那个他希望占有的对象,其实是有危险的。

  虽然齐程在所有测试里都没有测出暴力倾向,但是目前已经能知道,一旦迟稚涵退出,齐程会采用对自己消极的自虐方式。

  总不能让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子扛着这么大的压力参与治疗,给再多的钱也不可能。

  他没这个脸开口求迟稚涵,四个月了齐家人一直在煎熬中,他也变得越来越自责。

  不应该用这样冒险激进的方法的。

  “你在答应之前,我还有一句话要说。”赵医生又一次开口,“他对你有占有欲,治疗一旦开始,你就不能退出。”

  ……

  迟稚涵眯着眼睛,看拍摄现场的人忙忙碌碌。

  刚才被她笑话了的林经武,现在买了一堆的饮料挨个分发,看到她的时候对她挥了挥拳头。

  她的世界,离开了两个月,仍然有条不紊,而这个世界,当初也是她哭着跪着求来的。

  那个人,在床上躺了四个月,气乎乎的告诉她,他不是流浪猫。

  他对她产生了占有率,一个心理病患,对一个正常人产生了占有欲。

  她这个正常人,应该感觉到危险,可她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冷静的在问:“赵医生,这治疗方案的成功率是多少。”

  “如果你不参与,成功率是百分之十,如果你参与,是百分之四十。”赵医生那边隐约的有护士叫他的声音。

  提高四倍。

  “我试试。”她在赵医生开口前脱口而出。

  齐程值得这个机会,回到她这样的世界,有条不紊的,并不完美但是仍然给人希望的世界。

  团圆暖锅被瓜分前,迟稚涵拿手机拍了一张照,发给了那个她无数次想发的号码,用了假装若无其事的语气:“之前答应要给你做的暖锅,想吃么?”

  对方没回。

  下午仍然是美食视频拍摄,几个小时忙完,再看手机,上面已经有了一条短信。

  齐程的。

  一个字:想。

  迟稚涵就这样莫名的红了眼眶。

  ***

  回洋房,比想象中的简单。

  来接她的人是齐鹏,看到她的时候握着她的手一直说谢谢,经过的林经武看到这一幕吓得几乎原地起跳。

  这样的治疗方案,说的好听一些,是让她参与。

  说的难听一些,是禁锢。

  没有人要求她,她自愿的禁锢,尤其是,打开那扇门,看到仍然一片漆黑的房子的时候。

  “你这样怎么吃暖锅?”暖气开的仍然很足,房间里面是长期没有透气后的闷热,齐鹏说齐程不允许人开窗,也不准人开灯。

  “他快烂了。”齐鹏形容完后,气的眉心都在抽。

  治疗之前,齐程还愿意做一些表面功夫,起码看起来十分配合,治疗之后,倒是把他的小脾气都给养出来了,自虐的时候像个发脾气的孩子。

  “晚上继续喝粥吧。”迟稚涵一个人在黑暗中下了结论,然后摸索着跌跌撞撞的找电灯开关。

  “当时装修是谁设计的,为什么进门的时候没有开关?”第n次在空旷的地方撞到不知名的东西后,迟稚涵终于忍不住嘀咕。

  “……我关了感光灯的电闸。”粗粝沙哑的像是一辈子没说过话的男声突然在黑暗中响起。

  迟稚涵石化。

  “夜灯开关在我床的右边墙上。”等了一会,又开口,“边上有台阶。”

  ……

  “你不是哑巴?”迟稚涵震惊了。

  “……”齐程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阵沉默。

  “……你不是哑巴为什么从来都不说话?”迟稚涵简直想死,想到之前自己还那么体贴的让他敲墙,结果他会说话?

  “……你让我敲墙就够了。”委屈巴巴的声音,因为很久没开口,最后的两个字哑的几乎听不清。

  也终于让迟稚涵反应过来他是个病人。

  摸黑走到床边,摸黑开始摸墙壁,接着很不出所料的被台阶绊倒,直接跪在床边,顺便砸到了床板。

  “……”摔下来的声音很响,迟稚涵揉着膝盖半天回不了神。

  “……我说了有台阶。”齐程在床上动了动,离的很近,迟稚涵听到他的喘息声很重。

  他又动了动,终于撑着坐了起来,黑暗中看了她一眼。

  只是这样的动作,他大概花了快十分钟,喘得像是坏掉的手风琴。

  “我是不是靠太近了?”意识到自己就贴在床边,迟稚涵终于发现齐程的喘息可能不完全是因为体力问题。

  “……”齐程没回答,老年人一样摸索着,按亮了床边的开关。

  就像是默契多年的朋友那样,灯光一亮,迟稚涵迅速低头,而齐程,用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速度,钻回了被子。

  被子里的人不是在喘息,简直像是在发抖。

  “……我已经走远了。”迟稚涵站到了客厅中央,双手举成了投降的样子。

  齐程花了很长时间才喘匀了呼吸,问的时候带着自嘲:“赵医生还说了多少我的事。”

  “应该都说了。”迟稚涵很老实。

  齐程不说话了。

  迟稚涵呆呆的站了一会,然后问:“要喝水么?”

  嗓子哑成这样应该是要的吧。

  床头被敲了两下。

  ……

  迟稚涵沉默,齐程的屋子她那段时间刻意的记了所有的位子,所以很熟,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床头柜上,站远了之后才开口:“是不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舒服?”

  没动静。

  迟稚涵耸肩,顺着灯光开始调低暖气,问都没问就拉开了一点窗帘打开了窗。

  “……你干吗?”感觉到外面树叶被风刮过声音的齐程忍不住开口。

  “透气,就几分钟,我快憋死了。”迟稚涵在窗口声音闷闷的。

  齐程在床上翻了个身,不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在这个空间里,谁都没有再发出声音。

  她回来了。

  迟稚涵看着窗外树影婆娑的景色,心情平静。

  她用了回来这个词,用完了之后,发现自己并不排斥。

  她应该,也是有病的,对于齐程这样依赖她的情感完全不排斥,他们是同伴,和男女关系无关,只是因为大部分时候,他们都能很准确的理解对方的情绪。

  莫名其妙的默契,应该是因为心里面的缺口太相似。

  “晚上喝粥,你现在状况不好,腌萝卜不能吃了。”重新关好窗,暖气回到了人能承受的温度,迟稚涵像之前每一天做私厨的时候那样,问的自然而然。

  床头又被敲响了,也像过去那样。

  迟稚涵低头轻笑。

  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他需要休息,退回安全的距离,可以休息的更好。

  只是他的声音,其实挺好听的。

  尤其是委屈的时候,沙沙哑哑的尾音居然奶声奶气。

  ***

  齐程这一次,好的没有之前那么快,在床上又休息了半个多月。

  他很少再开口说话。

  赵医生看着他的心理报告却激动的眼眶含泪。

  齐宁接近临盆,在赵医生拍着胸脯保证下,和齐鹏还有老公一起去了美国待产。

  那幢小洋房在未来的三个月内,真正意义上的只有她和齐程两个人了。

  “他上次发病情绪非常不稳定,摘下了之前的监控仪。”齐宁走之前很不放心的第一万次叮嘱,“你一定要定时看看他,我怕他出事。”

  迟稚涵笑着答应了。

  齐宁其实,也不算坏人,这个弟弟,她简直是当成儿子在操心的。

  出事那天,是齐程能下地走路的第四天,迟稚涵终于煮了暖锅,不太方便放到小窗口递进去,所以敲了敲门看齐程没反应就直接按了密码锁。

  “暖锅太大了,我直接端进来了啊。”在门口先等了一下,才开门进去。

  出乎意料的,床上没人。

  迟稚涵端着大暖锅不方便看路,又担心不小心和齐程打了照面会吓着他,战战兢兢的走了两步,提高音量喊了一句:“你在厕所么?我放好暖锅就出去。”

  没有回应。

  走到吧台,放好暖锅还没看到齐程的人影,迟稚涵终于有些慌了,往床那边走了两步,脚上似乎绊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然后脚踝被冰凉的手抓住。

  昏黄黑暗的地方被这样突然袭击了一下,迟稚涵几乎吓哭,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发现床下面的台阶上,躺了一个人。

  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棉质的家居裤,赤着脚。

  脸色苍白,泛着病态的红色,嘴唇微张,眉头紧紧皱起。

  “齐程?”这是迟稚涵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她太意外了,不是因为齐程此刻看起来气若游丝,而是因为这个长相。

  长成这样的男人,居然抑郁?!社恐?!

  卧槽那她还活不活?!

第二十一章

  抓住迟稚涵的脚踝, 几乎用了齐程的全部力气。

  他很痛,毫无征兆的胸骨下就突然刀割一样的痛, 一开始他以为是幻觉, 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结果越来越痛, 到最后甚至开始作呕。

  这似乎和他的心理问题无关, 完完全全就是身体上的问题。

  松了口气想要打电话求救,却脚下一软就摔了下去, 摔下去之前,他还看了一眼时间, 确定几分钟后迟稚涵就会送晚饭过来, 就放任自己躺在那里, 直到看到那双毛茸茸的拖鞋为止。

  她看到他的样子似乎很吃惊,可惜他已经没有力气遮住脸,只能动了动握着她脚踝的手。

  腹部的真实疼痛和握住她脚踝后, 手心传来的灼烧幻觉,已经让他整个人痛到痉挛, 但他仍然很努力的抓着迟稚涵的脚踝,冷汗淋漓中,晕晕乎乎的惊讶自己现在的求生意识。

  他怎么……突然怕死了。

  ***

  “我不走, 你先放开我。”低头看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迟稚涵脑子里迅速的闪过了赵医生说的三大禁忌。

  “我真的不走。”把语气放缓,皱着眉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

  太……陌生了。

  他似乎很痛,紧闭着眼睛, 眼睫毛颤动,咬着嘴唇偶尔痉挛的样子居然能诱惑的她吞了吞口水。

  真是见鬼了……

  “你哪里痛?我先打电话给赵医生。”迟稚涵抛下脑子里因为齐程过分妖艳的美色产生的不合时宜的兽性,拿出手机开始找人求助。

  “不用。”齐程弯着腰缩了一下,熬过了一波痛,“不是心理上的,帮我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太……陌生了。

  迟稚涵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时候脑子里仍然是这几个大字跑马灯一样的转。

  他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病弱的关在阴影里的男人。

  让她帮忙的样子,明明,很强势。

  “快捷键五。”咬着牙叮嘱看起来有些迟钝的迟稚涵。

  他吓着她了么?

  “哦!”迟稚涵如梦初醒,迅速的拨了电话。

  她今天真的见鬼了……

  ***

  直到这一刻,迟稚涵才真的领教了这幢小洋房设施的完备,她打完电话五分钟后,齐程的房间就迅速的被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占领了,再加上十几分钟后陆续推进来的仪器,迟稚涵相信,现在这个房间除了不是无菌外,已经完全具备了急症室的功能。

  她一直没走,站在齐程视线看的到的地方。

  为首的医生进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还冲她点了点头。

  于是莫名的,她就有了齐程监护人的自觉,甚至在医生要给齐程扎针挂水的时候,下意识的遮住了齐程看向自己手背的视线。

  齐程微微愣了一下。

  迟稚涵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从来没有人做过。

  小时候生病挂水,他爸爸要求他必须看着针头,因为男子汉大丈夫,要有胆量。

  哪怕他真的很讨厌针头进入身体的那一瞬间的视觉效果,那么多年来也早就养成了必须要看这一幕的习惯。

  他生病太久了,手上几乎都是针眼,好了一阵子,就会继续扎满。

  抬起眼,第一次在正常的光线下对上迟稚涵的眼睛,瞳孔不安的震动了一下。

  他其实已经忘记当年那个暗恋的女孩子的具体长相,但是心理测试告诉他,那是个长相很甜美的女孩,而面前的迟稚涵,是这类长相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