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安瑟瑟在二楼看完了整场戏,看见陶枝要走,她一路小跑着跑下来跟在她后头出了咖啡店。
陶枝板着脸一直走到了街口,才终于松了口气,她转过头来,忐忑地说:“我刚刚表现得怎么样?他突然就出来了,吓死我了。”
安瑟瑟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完美,女王,有气场。”
她直接忽略了陶枝哭得稀里哗啦眼睛通红的那一段儿,毕竟有些反应是最直接真挚的,估计当事人也控制不了,不是很想重新复盘自己这种丢人的画面。
安瑟瑟笑眯眯地看着她:“不过见个面稍微聊几句是不是感觉比自己憋着要强点儿?”
“那也没聊什么,就说了两句话。”陶枝小声嘟哝,她忽然转过头来,狐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故意带他过来这家咖啡厅的?”
安瑟瑟一脸无辜高举双手:“真的是凑巧,是他带我过来的,我要知道他会来这家咖啡厅,我肯定不会让你在这里等我。”
陶枝勉为其难地相信了:“行吧。”
-
江起淮在给陶枝的新号码发了条短信并且加了她的新微信以后,这一个“通知”一直等到了晚上,他追求的对象都没有再给他任何消息。
一直到隔天早上,面试官才终于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高贵冷艳地给他回了两个字:【姓名?】
江起淮十分配合地打字:【江起淮。】
十分钟后。
面试官说:【你排第三千八百二十一号。】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这号码没用阿拉伯数字,还特地用汉字打出来的。
可能是为了看起来显得多点儿。
江起淮将毛巾搭在还在滴水的脑袋上,赤着脚踩着地板,拿着手机:【你这号排的比我家楼下第一火锅城都长。】
面试官:【?】
面试官:【你被刷下去了,跪安吧。】
江起淮:【?】
江起淮手指顿了顿:【我想早点儿见见公主。】
面试官:【你想得美。】
陶枝把手里的手机“啪叽”一下丢在床上,银色的小手机陷进柔软的被子里,她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盯着看了一会儿。
还嫌弃她队排得长!!
她当年追他的时候和他差了那——么多分都还没嫌弃呢!
一直到人到了工作室,陶枝的气压都很低。
安瑟瑟今天难得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见她进来,招了招手:“来了?我看了一眼之前给你前男友补拍的那几张,你看看色调还要怎么调更自然点儿。”
“不看。”陶枝没好气地说。
安瑟瑟扭过头去,跟旁边的许随年对视了一眼。
陶枝走到桌前坐下,再次抽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微信上那位备注为【第3821号】的追求者。
就没再回话了。
安瑟瑟的脑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3821号,这啥?监狱编号么?”
陶枝被她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她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的追求者。”
“……”
安瑟瑟不知道这帮前任男女们为什么都喜欢玩这些花花哨哨的玩意儿,这可能就是她不了解的情趣。
安瑟瑟点点头,明知故问:“你是一共3821个追求者,还是只有一个3821号追求者?”
陶枝不想理她,她放下手机转身去了工作室后院。
这间工作室分前后两院,前面主要负责接待客户和做日常工作,后院被改成了一个小花园,两栋独立的小房子挨着建在旁边,一间是暗房,另一间是临时休息室。
陶枝将头发扎起来,看了一眼时间,走进暗房里。
里面两间屋子,一间数码暗房,另一间胶片,现在大多数照片全部都是用数码暗房来进行后期调整,但陶枝其实更喜欢老式的胶片多一点儿。
她手头没别的工作要处理,闲下来的时间就看看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拍的所有照片,弄点儿感兴趣的东西,顺便看看有没有拍出让她满意的东西。
在里面这么一呆,再出来的时候中午已经过了,陶枝出了暗房洗了个手,回到工作间,她前脚刚踩进门,后脚安瑟瑟和许随年就转过头来齐刷刷地看着她。
陶枝被看得发毛,一句“干嘛”没有问出口,她视线从门口接待处沙发上刚刚飘过,又被上面坐着的那人给拽回来了。
江起淮坐在深棕色的皮沙发上,低垂着头,正在玩手机,神情专注,并没有往里面看。
“不到十二点就来了,等你好久了。”安瑟瑟凑过来小声说。
陶枝:“……那你怎么不叫我?”
“你在暗房里谁敢去叫你?我怕你说我打扰你工作把显影液都泼我身上,”安瑟瑟说,“而且我跟他说了你在忙,他说不用叫你,他等一会儿就行。”
她们在里边的声音很小,中间又隔着一道木拉门,但江起淮似乎还是听见声音了,他蓦地抬起眼来,透过室内的落地玻璃隔断往里面看过来。
陶枝和他视线对上,赶紧闭嘴了,她皱了皱鼻子,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江起淮看了一眼表:“来找你吃个饭。”
“你要自称3821号,”陶枝打断他,她皱着眉,不是特别满意地说,“说明你是谁,还得盛情邀请我才行,有点儿作为追求者的自觉。”
“……”
江起淮垂着眼,平静淡漠的脸上似乎划出了那么丝丝不易察觉的裂痕:“……枝枝。”
陶枝她眨巴着眼看着他,不说话,漆黑地眼睛亮亮的,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按照陶枝对他的了解,一般正常情况下,她这么故意找茬,江起淮应该马上就要开始刻薄她了。
但他没有。
江起淮只是叹了口气。
半晌。
“本人,3821号,”陶枝听见他面无表情地说,“盛情邀请公主赏脸吃个饭。”
“……”
陶枝努力地憋着笑,双手合十,一脸圆满地闭上了眼睛。
第69章 咕噜噜 来偷东西的?
仔细地回忆一下, 似乎就算是从高中的时候开始算起,陶枝跟江起淮一起吃饭的频率也不算太高。
除了她跑去他家里的时候,还有厉双江组织大家一起聚餐什么的。
单独两个人出去吃东西, 好像确实没几次。
更别提是他主动来的, 几乎每一次的单独相处, 全部都是陶枝不忍心看着他一个人吃饭, 于是屈尊降贵愿意主动提出陪他。
所以直到上了车, 陶枝还沉浸在“本人3821号盛情邀请公主赏脸吃个饭”这种十年等一回的快乐之中。
有些话, 就是那么的一生一次, 要在特殊的情况下才说得出口, 值得用录音笔录下来回味终生。
可惜,刚刚身上没有录音笔。
陶枝遗憾地叹了口气,扭过头去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男人。
她虽然对车不太熟悉, 但是最基本的几个牌子的标志她还是认识的。
陶枝看了一眼他方向盘正中央的那几个套在一起的圆圈圈,忽然有些感慨:“江起淮, 你现在好有钱,你有车了。”
她语气非常单纯直白地说。
江起淮被她直截了当不带任何遮掩的话冲得没忍住弯了下唇角:“公司配的。”
陶枝点点头, 继续感慨道:“我上次坐你的车的时候,坐的还是自行车, 没想到这才第二次, 就能有蓬了。”
江起淮:“……”
陶枝忽然有些怀念那时候的青葱了,她继续回忆道:“你骑得特别快,然后到下坡的时候还不提醒我。”
江起淮犹豫了一下, 还是忍不住说:“我提醒了。”
陶枝没想到他居然还会狡辩:“你那叫提醒,你再晚点儿提醒下坡都过了。”
“那你自己不看着点儿。”
“我看着什么?你有没有看过青春文艺片儿啊,女主角都不看路的,我们只负责美就行了。”陶枝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你现在是在把锅甩给我?”
等红绿灯的功夫,江起淮手腕搭在方向盘上,他转过头看看着她:“没有。”
陶枝表情很严肃地和他对视着,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事情一重新提起,那些陶枝本来以为自己忘了的,明明离得很远很远了的,尘封在脑海深处落了灰的记忆再次像古老的胶片似的连成一排。
它们一卷一卷地摊在眼前铺展开,连曾经已经晦暗褪色了的画面都跨越了漫长的时间轴和现在相连,缓慢地重新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不算温暖的秋色里,清晨的大学校园林荫下,自行车的车轮沙沙地碾过满地金黄色的落叶,少年的校服外套在背后被风鼓起,干净的洗衣粉味道和一股很特别的,他的味道就迎着风直扑鼻尖。
那一天,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跟喜欢的少年告白。
她不知道江起淮是不是也在和她想着相同的一件事情,只是他看着她的表情几乎是同时沉静了下来。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指尖微微抬了抬。
十字路口的交通指示灯闪烁着缓慢变成绿色,从身后传来的清脆的车笛声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两个人像是同时从幻境里被唤醒,陶枝眨巴了下眼,倏地转过头去。
江起淮抬起的手指悬在空中,顿了一秒,而后重新搭上方向盘,缓慢发动了车子。
-
江起淮挑的餐厅离陶枝的工作室不算太远。
这一边一大片艺术园区。挨着的几条街基本上全是画廊木雕和各种稀奇古怪的艺术展,再往前是国艺馆,属于潮人密集区。
江起淮挑了一家西班牙菜,浓墨重彩的装修风格处处透出热情而热烈的异域风,跟冷着张脸的某人从里到外各个方面的格格不入。
他们坐下点餐,陶枝偷偷看了他好几眼。
江起淮被她盯着看了几次,从菜单上抬起眼:“怎么了。”
“没什么,”陶枝实在地说,“只是没想到你会喜欢西班牙菜。”
“我不挑,只是觉得你会喜欢,”江起淮重新垂头看菜单,平淡道,“之前有次开车路过,就想带你来了。”
“哦。”陶枝眨了眨眼睛,然后别开视线,唇角忍不住翘了翘。
陶枝确实很喜欢西班牙的风土文化,美食也很和她的胃口,江起淮挑得这家餐厅味道很正宗,饭后,陶枝大口挖着玻璃杯里的冰淇淋,享用饭后甜品。
甜品也下肚,江起淮将陶枝送回了工作室。
他们本来吃饭的时间就晚,回到工作室已经将近三点,陶枝本来想说,要么今天就直接出去玩算了。
但她矜持地忍住了。
车子停在工作室门口,陶枝下了车,她绕过车头往前走,她没回过身去看,闷着头慢吞吞地一步一步往前。
一直走到快门口,身后车子里,江起淮突然叫了她一声:“枝枝。”
陶枝脚步顿住,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而后板着脸,装模作样地转过头来:“干嘛。”
江起淮将车窗摇到最底,手臂搭在车窗沿,看着她问:“3821号下次排到号是什么时候?”
陶枝顿了一下,似乎是努力想了想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而后,她故作高冷地扬着下巴:“你继续等通知吧。”
江起淮盯了她几秒,而后蓦地低下眼去,他舔了下唇角,忽然笑了一声。
陶枝有些不自在:“你笑什么。”
“没什么,”江起淮收起笑,重新抬起头来,唇边还带着点儿没来得及敛起的弧度,“那我等通知吧。”
陶枝朝他挥了挥手,而后硬邦邦地说:“再见。”
她转过身去,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大爷似的晃悠进了屋里。
站在门口,陶枝隐约听见外面车子重新发动开走的声音,等了一会儿外面彻底安静下来,她才转过头。
江起淮车已经不在门口了,陶枝抿着唇,几乎是开心得原地蹦跶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她背着手转过身来往里走,许随年刚好从里边儿端着个咖啡杯走过去,陶枝赶紧抬起手来,指尖戳着唇角,然后掩饰般地往下拉了拉。
-
之后的几天,陶枝依然没有主动给江起淮发过消息。
只是江起淮也没有再发给她,问她什么时候可以面圣了。
陶枝什么都没有表示,只不动声色地给林苏砚发了个微信,询问了一下老同学最近的工作生活还顺利不顺利,快乐不快乐。
她下午发的微信,林苏砚那边晚上很晚了才回复:【刚看到,钱包是很快乐,别的不快乐,最近每天忙得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三头六臂来。】
陶枝横躺在沙发上敷着面膜,看见这条微信之后把手机丢在沙发上,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原因。
行吧。
林苏砚都忙成这样,江起淮大概也很忙。
她掀起面膜的时候,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陶枝用没沾到面膜液的小拇指划开了屏幕,界面还停留在刚刚和林苏砚的对话框上。
【林苏砚】:我老大都忙病了,拼到发烧快四十度吃了退烧药在家里办公。
陶枝:??
她“唰”地一下将脸上的面膜片整片扯下去,然后从沙发上爬起来,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打字确认道:【??四十度??你们老大?你上司?这没去医院的吗?】
林苏砚:【对啊没去,今天请了个假,在家里工作,刚刚还给我发了新客户资料来着。】
付惜灵抱着电脑走进客厅里的时候,就看着陶枝满脸没洗的面膜站在沙发前,一脸纠结地看着她。
付惜灵愣了愣:“怎么了?”
“灵灵,江起淮生病了,”陶枝忧郁地说,“很严重。”
付惜灵:“……”
“啊,”付惜灵顺着她的心意说,“那你要去看看吗?”
“这合适吗,”陶枝皱着眉,严肃道,“他只是我前男友而已。”
付惜灵和陶枝多少年的交情了,对于她的心思和性格,付惜灵不说拿捏得分毫不差,至少也八九不离十,她点点头说:“虽然只是你前男友,但好歹大家也是老同学,而且学神现在一个人住吧,生病了也没个人照顾,就很可怜,我觉得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陶枝被她完美的逻辑说服了。
她沉吟了两秒,认真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陶枝一边说着,一边飞速冲进洗手间洗掉了面膜,出来的时候只丢下了一句话:“我去换衣服。”
“……”
付惜灵叹了口气。
-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刻意,陶枝穿得很低调。
米白色羊绒连衣裙配着件深色外套,她刚洗完澡,也顾不上化没化妆脸色看起来好不好这回事儿了,直奔地下停车场掏出车钥匙,将江起淮的地址导入导航。
晚上将近九点,二环高架下面的那一段路堵得水泄不通。
半个多小时以后,陶枝蛇似的绕过拥挤的车流过了二环高架,将车子停在小区地下收费停车场,然后按照安瑟瑟上次给她的地址站在了江起淮家门口。
他家的这一栋属于小高层,总层数不高,两梯三户,进户门和进户门分别开在不同的方向,中间软隔断,隐私性极好。
陶枝叹了口气。
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长大了多少岁,她都依然是那个会因为想去就去做的不管不顾冲动性子。
因为想见,所以就来了。
似乎,跟几年前的自己毫无变化。
陶枝就站在那把密码锁前,低垂着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凑过去按响了门铃。
等了一会儿,她听见电梯发出很轻地“叮咚”一声,然后缓缓打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大概是江起淮同层的邻居。
她人往里面站了站,努力缩进墙角里,抬起手又按了一下门铃,一边皱起了眉。
这人怎么不开门的啊。
晕倒在里面了吗?
陶枝有些着急了,她抬了抬眼,指尖抵着门边眼睛凑到猫眼的地方,半眯着一只眼不住地往里看,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刚刚下电梯的那位江起淮的邻居脚步声停住了,大概是觉得她举止鬼祟,不像好人。
陶枝转过身来抬起眼,刚想说话,就见着这位邻居侧身靠在旁边的软隔断上,垂着眼看着她,有些散漫的抬了下眉骨:“来偷东西的?”
“……”
陶枝张了张嘴,指尖抵在门上往里指了指:“你没在家?”
江起淮直起身走过来:“我为什么会在家?”
“你不是生病了在家办公吗?”
“嗯?”江起淮抬手按亮了密码锁,一个一个输着密码,最后一个数字按完,他转过头来,语气平缓,“我办公室里,还有你的小密探?”
陶枝心里咯噔一下,她噎住了,然后心虚地别开眼。
房门“嘀嘀”两声应声而开,江起淮拉开门,往旁边让了让:“进来吧。”
见他没纠结上一个问题,陶枝松了口气,进了门。
他的新家跟以前的房子很不一样了。
装修风格简洁明亮,开放式的厨房很大,餐桌不再挤着门口的地方几乎落不下脚。客厅宽敞,沙发茶几前的那一块墙壁没放电视,只靠着墙立着两排大大的书架,书架旁边落地窗前依旧摆着一张单人的小懒人沙发,旁边一张方形小木桌,上面摆着套象棋。
棋没下完,棋面上車直接杀过了楚河汉界,炮隔岸端端正正地架中间,黑棋被将军了。
陶枝垂眼站在桌前,有些出神,恍惚间好像又看到窗台前的单人小沙发上坐着个白发垂髫的老人,老人家架着个老花镜,手里捧着本书,笑得眼睛弯弯,游刃有余地对她说:“考虑好了啊,你炮过来,我可要跳马的。”
她匆匆地垂下眼,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的鼻尖,视线从棋盘上移开,转过身来。
江起淮已经脱掉了外套,他走到厨房,打开了冰箱门拿了什么出来,然后在水池边洗了手,身上衬衫的布料随着动作隐约勾勒出骨骼和肌理的形状轮廓。
这哪里有发烧到四十度的样子?
陶枝从口袋里抽出手机,给林苏砚发微信:【你不是说你老大发烧四十度在家办公吗?】
【林苏砚】:对啊。
陶枝歪着脑袋,上上下下地又看了江起淮一圈儿:【他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林苏砚】:?
【陶枝】:?
【林苏砚】:你在说谁?
【陶枝】:我说你们总监。
【林苏砚】:?
【林苏砚】:我说我们组长。
陶枝:“……”
你几个老大啊!同样是海龟回来的金融硕士你怎么官儿这么小啊??
【林苏砚】:但是你,为什么会认识我们总监?你不是之前还说人家卡西莫多?说人家200斤?
陶枝一脸安详地点进了他的头像,勾出来了屏蔽此人对话,然后退出了微信,将手机锁屏。
她做完这一系列,江起淮刚好出了厨房,手里一盘刚洗好的草莓。
陶枝愣了愣,垂着头。
玻璃果盘里,草莓颗颗饱满鲜红,末端的叶子依然被摘得干干净净,陶枝看着水滴顺着红艳艳的尖尖滚下去,滴进盘子里,小声嘟哝:“你们家怎么一直有草莓的。”
“凑巧就有,”江起淮将盘子放在茶几上,侧头,“晚饭吃了么。”
陶枝老实巴交地点点头:“你没有吃吗?”
“嗯,刚下班,”江起淮再次折进厨房,从冰箱里抽出一条挂面,拿了几个番茄和鸡蛋出来,打算简单煮个鸡蛋面吃。
陶枝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前吃了两个草莓,有些坐不住了,她咬着草莓屁股跑到厨房去,脑袋凑上来往他面前的锅里瞅。
即使只是简单的鸡蛋面,连点儿肉味都没有,陶枝依然闻着一股香味儿扑着鼻尖。
她咬着草莓,指着那沸腾的汤锅,声音含糊地对着他指挥道:“3821号,我也想吃一点儿,你给我也煮一碗。”
江起淮侧过头来。
女孩子的脸极近的距离靠过来,她今天没妆,素白干净的漂亮脸蛋细腻得像剥了皮的水煮蛋,眼珠漆黑,睫毛根根分明。
她嘴里半咬着颗草莓,浅红的汁水溢出来染红了柔软的唇瓣,还没被吞下去的草莓尖尖悄悄地在唇齿间露出了头。
江起淮视线落在那草莓尖上停了一瞬,锋利的喉结不受控地滚了滚。
他匆匆垂眼撇开了视线:“老实点儿出去等着。”
陶枝被他赶出了厨房,一脸莫名地撇撇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不老实了。
她将草莓吞进肚子里,又晃悠进了客厅。
他这房子面积看起来其实不算大,好在格局很好,装修也舒服,客厅另一头走廊右手边第一间就是卧室。
卧室门没关,床边的台灯也开着,陶枝没进去,只站在门口想给他关上卧室门,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随意往里看了一眼。
依然是很简单的房间,没了书桌比高中的时候看起来更干净了,暗色墙壁上没任何装饰,只床头挂着一张照片。
陶枝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动作顿住。
她手指搭在门把手上,怔在原地。
那是张很小的,很普通的落日海边,是她第一次参加国内的一个私人的摄影拍卖展的时候展出的作品。
因为太普通了,所以当时无人问津。
但即使再普通,即使过去很多年,但因为是自己的孩子,所以陶枝一眼就能认出来。
照片里,天边火烧云红得像是有人往天上挤了一瓶番茄酱,浪花卷起细沙冲向沙滩,照片最边缘的下方沙滩上,一只纤瘦白皙的脚丫子探入镜头,脚面黏着细沙顽皮地踩进薄薄的海水里。
那是她的脚。
而这张照片,现在应该在当年那场拍卖展上,唯一愿意买下她的照片的人手里才对。
第70章 咕噜噜 一直喜欢你。
陶枝将卧室门关上再次走进厨房的时候, 面已经煮好了。
番茄蛋花的清汤面汤,挂面细白柔韧,汤面上葱花炒得青绿, 面碗上头铺着一个小小的溏心煎蛋。
江起淮回身, 将面碗放到桌上推到她面前, 又递了她一双筷子。
陶枝坐在作为厨房隔断的长桌前, 用筷子戳破了煎蛋。
嫩黄色的流心从被戳破的薄薄蛋白下面冒出来, 流淌到挂面面条上。
陶枝吃了两片番茄, 放下了筷子。
江起淮坐在对面抬起眼来:“怎么了?”
陶枝托着脑袋撑着桌子:“不想吃了。”
江起淮也跟着放下筷子:“不好吃?”
“没有不好吃, ”陶枝有些心不在焉, 看起来就好像蔫巴了起来似的,“就是突然不想吃了。”
“想吃什么?”江起淮问,“要吃鸡翅吗?”
陶枝愣了愣, 她抬起头来:“有的吗?”
“凑巧有,”江起淮看了一眼表, “只是稍微要晚点儿才能吃了。”
陶枝没说话。
草莓是凑巧,鸡翅也是凑巧。
在日料店偶遇是凑巧, 多年的好朋友直属上司刚好是他也凑巧。
就连她没人要的照片,都刚巧在他手里。
陶枝看着他, 忽然低声道:“真的就只是凑巧的吗?”
江起淮刚起身拉开冰箱门, 他从冷冻层抽出来了一袋冷冻的鸡翅中,捏在手里,闻言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