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什么翁醉翁,酒什么酒,老子酒量不好,”他嘟哝着催她,“赶紧,收拾完了没,老陶在家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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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现在住的房子离家不算太远,开车过去不堵车十几分钟的功夫。
接上陶修平以后,季繁开了个导航,往订好位的中餐馆开。
陶修平年轻的时候太拼,现在反而整个人都佛了很多,除非必要很少出差,一上车就捧着平板看起了最近很火的一档老父亲看女儿谈恋爱综艺。
四五个女明星的老爸坐在演播室里,一边看女儿和男朋友日常的那些鸡毛蒜皮一边点评。
陶修平最近看这个看得很上瘾,不止要看,他还要自我代入跟着爸爸们一起发表感言,他手撑在车窗框上拧着眉,听着里面其中一位爸爸吐完槽,赞同道:“确实,这小伙子一看就不太行,赶紧分了吧。”
等红灯的功夫,季繁伸过头来看了一眼:“这综艺有什么看头?”
陶枝捧着电脑一张一张筛选之前给那位芍药花精灵拍的几张片子,头也不抬地接话:“能引起共鸣,现在老头儿都爱看这个。”
陶修平悠悠道:“我自己闺女儿子一个两个都不找对象,我还不能看看别人家姑娘谈男朋友?”
“……”
季繁立马闭嘴了,陶枝努力地把自己陷进车后座里,假装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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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中餐馆的时候刚好正午,陶枝刚跳下车,就看见蒋何生人站在门口。
见她下来,男人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走过去跟陶修平打招呼。
陶枝看见他的时候愣了愣,扭头看向季繁,眯起眼。
季繁把手里的车钥匙丢给旁边的泊车员,仰头望着天,一脸无辜地吹口哨。
这是一家环境古典安静的中式庭院,绕过一方庭院曲折小路,入口的室内种着两排竹林,后面隐约可以看见方正木桌。
陶枝跟季繁走在最后面,穿过布置风雅的走廊,她低声:“什么意思?蒋何生怎么也来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全是听老陶的,”季繁低声说,“而且,不止他来了。”
陶枝还没来得及细品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穿着旗袍领路的服务生微笑着推开了包厢的门,里面坐着个男人。
陶修平看见他,笑道:“老蒋!”
蒋父也抬起头来,笑着拍了拍他:“等你等得我肚子都饿扁了,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快来,坐。”
陶枝:“……”
即使反应再迟钝,她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站在旁边,乖乖地叫了一声蒋叔叔。
蒋父笑着应声:“快来,都坐下,看看想吃什么。”
陶枝在季繁旁边坐下,一抬眼,正对上对面蒋何生的视线,男人同样有些尴尬的样子,他抬手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无奈。
陶枝心里叹了口气。
陶修平一直挺想撮合她跟蒋何生,他们两家父母相熟,彼此知根知底,蒋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医生,蒋何生自己也是二医大高材生,本硕连读毕业以后在省医院工作。
之前季槿的事情,他也是跑上跑下地帮了不少忙。
等菜的时候,陶枝就听着两个老头在那里商业互吹。
蒋父倒了杯茶,笑眯眯说:“听说枝枝现在在摄影界也是一枚冉冉升起的新星啊,何生跟我说了,前段时间还拿了一个什么挺厉害的奖来着。”
“就是国内的一个水奖。”陶枝谦虚道。
蒋父笑着开玩笑说:“有能力是好事儿啊,年轻人就要嚣张一点儿。”
季繁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接话说:“我姐这个人就是比较低调。”
陶枝在桌子底下不动声色地狠狠踩了他一脚。
这一顿饭吃得没人提起什么事来,但也心照不宣。饭后,季繁将两个长辈送回去,上车的时候,蒋父还特地提了一句:“这旁边有个什么茶楼,我们岁数大的跟不上你们的话题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好好聊聊,啊。”
陶枝微笑着把人送走,等车子一消失,她长长地松了口气:“脸都笑僵了。”
蒋何生在旁边好笑地看着她:“有那么夸张吗?”
“当然,我可是冰山人设,”陶枝理所当然,她不满地转过头来,看向他,“蒋医生,您打算什么时候找个对象,这我爹和你爹天天把咱俩往一块儿拉,你也不嫌累。”
“嗯?”蒋何生含笑说,“这怎么累,不是挺好玩儿的么。”
他指指旁边那家茶馆:“去么,聊点儿年轻人的话题?”
陶枝点点头,一边往那边走一边说:“我跟你实在是聊不起来什么年轻人的话题,你给我做家教补课的时候给我留下的阴影太深刻,咱俩真凑一块儿,感觉跟师生恋似的。”
蒋何生没说话,唇边的笑意淡了淡。
他们走进茶馆,陶枝看着他点了一壶毛尖,跟服务生要了一大杯冰糖。
蒋何生看着她拿小镊子夹了好几块丢进茶杯里,摇了摇头:“你这样喝茶本身的味道都没了。”
陶枝喝了一口,加了糖还是苦,她皱着脸吐了吐舌尖:“老陶天天在家也喜欢喝茶,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喝头?”
女孩子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生动,带着一点稚气,让人忍不住想起她少女时代的欢脱。
蒋何生没忍住笑出了声。
两个人认识太多年,已经很熟了,彼此聊天说话都没什么好顾忌的,天南地北什么都能聊,从蒋何生的病人到陶枝去各地采风遇到的当地趣闻,聊到某一刻,有人影擦过眼角,门口的迎宾温柔轻细的声音同时响起:“欢迎光临,您一位吗?”
陶枝莫名地,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
他们没去包厢,坐的是一楼窗边散客的桌,陶枝的位置侧对着门口,她刚好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人。
她声音一顿。
男人穿着件深色大衣,灰色羊绒围巾松垮搭着,黑色短发利落干净,唇角平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江起淮视线落在她身上,停了几秒,看见他对面坐着的蒋何生。
上一秒,她还在笑着说话,蒋何生就静静地听,一手执着茶杯帮她的杯子里添茶。
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听,气氛和谐得再融不进第三个进去打扰。
江起淮强忍着不管不顾走过去的冲动,他移开视线穿过大厅,走进走廊手边第一间包间。
陆嘉珩坐在茶案后,听见拉门声:“挺快啊。”
江起淮抿着唇,走到一边坐下,大衣随手丢在一边,发出一声沉闷的响:“怎么碰见的?”
陆嘉珩挑了挑眉:“我想找的人有找不着的么,犄角旮旯的日料店不是都能给你翻出来了么。”
“不过今天是凑巧,”他指尖点着茶案,“这茶楼,我给我老婆开的。”
顿了顿,他手又往外指了指:“对面那家私房菜,程轶家的,顺便告诉你一声,两家人今天在那边儿吃了个饭,带家长的那种,不用谢。”
江起淮又不说话了。
他低着眼,紧绷的下颌轻微动了动,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
陆嘉珩看着他这幅样子,心情顿时就愉悦了起来,但他还是好心地说:“不过我帮你观察了一下,应该是暂时还没成,男女朋友之间的氛围完全没有。”
他话音还没落利索,江起淮倏地抬起眼来。
陆嘉珩“啧”了一声:“你们几个怎么一个个的遇见个姑娘都这副德行,一个钱不赚了回来当什么漫画总编,另一个华尔街也不要了一天天跟个跟踪狂似的。”
他手臂搭在茶案上,身子往前倾了倾,不紧不慢地说:“你这样,兄弟。”
江起淮:“?”
“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个……怎么说,爱情生活幸福美满的人追姑娘的技术,兄弟就给你支个招。”陆嘉珩说。
江起淮:“……”
第65章 咕噜噜 什么时候来给我拍生活照?
江起淮不指望陆嘉珩能给他支出什么奇招来, 按照之前程轶的说法,他自己那小对象都是当年靠着死不要脸骗来的。
江起淮瞥他一眼,兴致缺缺:“信不过你。”
“……”
陆嘉珩本来已经准备脱口而出的下一句话直接被他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不是, 你怎么这么油盐不进呢, ”陆嘉珩说, “就按照你这么个吭吭巴巴的性格, 等你让人家意识到了你是真的喜欢她, 人可能早跟外头那位双宿双飞了。”
他伸着脖子, 纳闷儿道:“你说你一走这么多年, 也没给她留句话什么的?”
江起淮:“没有。”
“中间也没给人家打个电话发个短信?”
“嗯。”
陆嘉珩被他噎住了:“那你怎么就那么断定等你回来了人小姑娘还单身呢?你至少给她留条消息, 让她等等你吧。”
江起淮转过头去。
隔着古秀雕花的木窗,他看着外面陶枝和蒋何生拿起外套起身走了,女孩子围巾搭了一半, 尾巴垂在背后,蒋何生抬手, 拽着她的围巾给她绕到前面来。
陶枝笑着跟他说了句什么,然后将围巾塞好。
门铃叮铃一声, 两个人说笑着走出了茶楼的门。
人从视线里消失了好半天,他才收回目光垂下眼, 眸光低低沉下去:“我不想吊着她。”
陆嘉珩张了张嘴,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哑然了半晌,叹了口气:“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呢。”
江起淮不想绑着她, 在没有自信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挣脱的时候,在不知道需要耗费多少年的时候,他无法说出任何要她等待自己的话。
她那么好,他凭什么让她等。
他是不配被等的。
江起淮从来没生出过想要让陶枝停下脚步等着他的念头, 她只管走她的路就是了,他会努力的追上去。
如果可以,他绝不放手,万一他真的来迟了,她遇到了另一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那就是他的命,是他为自己做过的决定该付出的代价。
他毫无怨言地接受任何结果。
没什么遗憾或者后悔,原本就是他配不上她的,他明明从一开始就清楚地明白这一点,却还是忍不住自私地想要拥有她哪怕一小会儿。他曾经不管不顾靠近了她一次,直到现实将他的阴暗披露得支离破碎,将他的不堪放大了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
陶修平虽然没有直接反对,但是他把她曾经的美好一点一点剖开来给他看,让他放弃的从来不是别人的阻挠,而是曾经灿烂的玫瑰,差一点点就要在他手里凋落了。
和她一起那半年的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在那段短暂得稍纵即逝的时光里,日子美好得每一天都像是从别人手中偷来的。
他不该奢求更多。
只愿我喜欢的你岁岁皆安好,无疾亦无忧,只愿我爱着的你能找到自己的太阳,前路有光茫照耀。
而给你幸福的那个人,不必是我。
她若是神明,他便愿意匍匐在圣坛下的阴影里,做最虔诚的信徒。
但是人就会有贪念。
信徒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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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一过,生活又重新忙碌了起来。
陶枝这个工作是没有周末的,她给自己放了两天假,周一上午十点准时去了工作室。
毕业以后,陶枝和大学时期认识的摄影系学长一起搞了个工作室,开在北城区二环旁边的一个艺术园区,规模不大,加上实习生也才不到十个人,但每一个单独拎出去都是高水准的选手。
陶枝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出外景的出外景,做后期的忙着在电脑前修图,小锦早上八点钟就到了,看见她过来,颠颠地跑上前来递了一杯咖啡。
陶枝接过来说了声谢谢,脱掉外套坐在电脑前开机。
许随年捧着杯茶佛爷似的走过来,慢悠悠地说:“早啊陶老板,一大清早就工作啊。”
陶枝看了一眼时间,提醒他:“十点了。”
“我这不是闲着也没事儿,之前跟你顾师兄约了去冰岛,昨儿个晚上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急性阑尾炎,要动手术,也吹了,”许随年散漫道,“为了这个我连下周的展子都给推了,也是什么都没准备,再报名也来不及,不就闲下来了。”
“对了,”许随年顿了顿,问她,“瑟瑟联系你了没?”
“没有,”陶枝看他一眼,“她又怎么了?”
安瑟瑟跟陶枝大学的时候在摄影社认识,这人是个狂热的追星族站姐,学摄影只是为了能更完美地拍出她家哥哥的盛世美颜,做自由摄影师接接各大杂志社和街拍公众号的外包零活,钱够了就继续去追她哥哥。
许随年含糊道:“嗯……也没什么,等会儿你可能就知道了。”
十分钟后,陶枝果然接到了安瑟瑟的电话。
刚一接起来,安瑟瑟就火急火燎:“枝枝!!!枝枝大神!江湖救急!!!”
陶枝:“十张三千二十张五千,包后期调色,给你的友情价了,别讨价还价。”
“你一天天就知道钱!”安瑟瑟唾弃她,“钱有帅哥重要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小时候吃不起饭。”
“我爸说了,想赚钱的人,首先要贪财。”陶枝一本正经地说。
“行行行,给你给你都给你,我这不是前几天刚接了个财经杂志的外包,但我哥哥行程有变,我现在就得去机场!”安瑟瑟说,“姐妹帮帮忙,好人一生平安。”
陶枝皱了皱眉,有些嫌麻烦:“可我不想去机场人挤人。”
“谁让你去挤了,我当然要亲眼见着我哥哥!我说的是外包的活儿。”
陶枝靠在椅子里,拖腔拖调地说:“啊,最近好疲惫,身体好虚弱,无心工作。”
“再加一盒乐高街景系列最新出的那个。”安瑟瑟说。
陶枝扑腾着从椅子里直起身来,干脆道:“成交,地址微信发我。”
安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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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瑟瑟动作很快,电话一挂地址就给她发过来了,后面还附带一个可爱颜表情:下午两点哦,爱您。
【枝枝葡萄】:什么人物啊,还要外包,杂志社里随便找个摄影拍两张不就得了。
【安瑟瑟】:一个什么瑞盛史上最年轻投资总监,高价从国外挖回来的,讲究呗,我打出咱们工作室的旗号才搭上线的,金融圈的人都人傻钱多,反正给钱就是爸爸。
【安瑟瑟】:我这儿还有他的资料,是一口很帅的锅。
安瑟瑟说着,直接发个条网页链接过来。
陶枝没点开,只发了条语音:“帅哥你不去,不是便宜我了?”
安瑟瑟也回了条语音过来,声音严肃:“我对我哥哥一心一意忠贞不二。”
陶枝按照地址导航到写字楼的时候一点过三刻,她下了车仰头看了一眼,反光玻璃折着刺眼日光,建筑的最上端立着个恢弘简约的大牌子,上面写着“瑞盛投资”四个大字。
她关上车门走过去,一楼大堂门口站着个女孩子,正在左顾右盼地来回张望着。
陶枝走过去以后,小姑娘看见她大大的设备包,不确定问道:“安瑟瑟小姐?”
陶枝也懒得说明情况,直接点了点头。
女孩子礼貌地笑了笑:“我是《明日财经》的员工,您叫我小温就行了,这栋楼没有工作证明进不去的,我下来接您。”
陶枝看了看她胸前挂着的工作牌,温明月。
她侧了侧头:“不去你们杂志社吗?”
“因为想要直接拍出最真实的工作状态效果,所以特地跟瑞盛商量了,直接在他们的工作地点进行拍摄,”温明月小声跟她说,“本来我们主编还想要几张生活照的,不过被那位总监拒绝了,说不想私生活照片被拍到,连这次专栏都是商量了好久才谈下来的。”
陶枝“哦”了一声。
还是匹挺独的孤狼,这么低调你还上什么财经杂志?
温明月领着她上了电梯,按下楼层,陶枝以前没来过投资公司,这么一看倒是比她想象中的人仰马翻许多,电话声络绎不绝,打印机前一刻不停地站着人,所有人的办公桌上几乎都摆着两三台电脑。基金经理们恨不得长出两双手来,一双接电话记笔记一双敲键盘。
在最靠窗边的那张办公桌前,陶枝看见了个熟人。
林苏砚正看着她,他一手拿着电话正在跟人说着什么,看见她似乎有些惊讶,隔空对她招了招手,然后噼里啪啦地继续打电话。
陶枝朝他眨了眨眼睛,跟着温明月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巨大的磨砂玻璃窗隔绝了外面人的视线,大概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温明月跟门口的秘书打了声招呼,秘书推开了门。
陶枝走进去。
偌大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完全不同于外面的狭窄忙碌,极具现代感的简约风格装修,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落在深色地毯上,办公桌后立着两排巨大的黑金书架,茶几上随意放着两本书,旁边一个空茶杯。
屋里没人。
陶枝将手里的包放在茶几上,掏出相机慢条斯理地装镜头。
配件全部装齐,也没见这金贵总监的人影。
陶枝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三分钟。
她靠进沙发里百无聊赖地随意扫了一圈儿,视线落在那张黑色木制办公桌上,上面摆了个名牌,职称后面跟着一个冒号和三个大字:江起淮。
“……”
陶枝:……?
她呼吸停了一拍,反反复复地盯着那三个字瞅。
就这么远距离看着她还不敢确定似的,陶枝将相机放在沙发上,站起身来走过去,两只手撑在桌边,弯下腰来整张脸怼在那个名牌前面看。
她刚把那个名牌拿起来,办公室里洗手间门“咔哒”一声被关上的声音很突兀的响起,陶枝吓得缩了下脖子,回过头去。
江起淮手里拿着张纸巾走过来,他一根一根将手指上的水渍擦掉,然后抬起头。
视线对上,陶枝还保持着抓着他那个死沉的牌子的姿势,愣愣地看着他。
江起淮扬了下眉梢:“安瑟瑟?”
陶枝有些呆滞地看着他:“啊?”
“啊……”
江起淮将手里沾了水蔫巴巴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走到她旁边,垂眼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喜欢就送你。”
陶枝将那牌子放下,嘴巴合上,直起身来,干巴巴地说:“海龟总监?”
“卡西莫多?”
“二百斤拳王?”
“……?”
江起淮歪了下脑袋,面无表情的脸上充满了平静的疑惑:“你说谁?”
“我说那匹明明要上财经杂志专访了还非得装个低调逼的孤狼。”陶枝没好气地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给他的人设,江起淮向来愿意毫无条件地接着,他点点头:“所以,你艺名叫安瑟瑟?”
“艺名个屁,我替我朋友来的。”陶枝板着脸转过身去,走到沙发前把相机拿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暴躁,她现在无比后悔帮了安瑟瑟这个忙,就算再白给她十盒街景系列乐高这活儿都血亏。
她重新坐回到沙发上,转过头来:“过来。”
江起淮走过来。
陶枝举起相机,指着自己对面的皮沙发:“坐下。”
江起淮在她对面坐下了。
他肩宽腿长,穿着正装的时候更显身材,陶枝大学期间在时尚杂志社实习,拍过的男模数不过来,但从镜头里看过去,她竟然觉得江起淮是她拍过的所有男人里面最上相的一个。
就好像,她这么多年见识过这么多男人,却还是觉得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
这个认知让陶枝忽然之间更郁闷了。
她从镜头上面探出头来,面无表情地说:“傻坐着干嘛?看看书。”
江起淮就听话地俯身从茶几上捡了本财经杂志翻开看。
他低垂着眼,唇角随意地向下撇着,长腿交叠舒展着前伸,好看得人模狗样。
陶枝找了几个角度拍了几张,看着相机屏幕翻看,点了点头,又命令他:“去办公桌后头坐着去。”
江起淮抬眸看了她一眼,合了杂志放下,走到办公桌后,坐进椅子里。
他这种任由她随意摆布的乖巧状态让陶枝的心情变得稍微舒畅了一些,她起身拖了把椅子过去,单膝跪在椅面上,弯下腰来找角度。
平心而论,江起淮是个非常称职的模特,他话不多,而且非常配合,让他干嘛他就干嘛,多一句废话都没有。
陶枝一边指使他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一边缓慢地进入了状态,她工作的时候很认真,长发被扎成马尾束在脑后,露出侧脸漂亮的线条和白皙耳廓,红唇轻抿,深黑色的眼睛专注地只看着镜头里的画面。
江起淮靠坐在椅子里,手里拿着钢笔,视线直直地,半寸不离地看着她。
她歪着脑袋捕捉到了最后一个镜头:“行,差不多了。”
江起淮坐在椅子上没动:“拍完了么?”
“嗯,”然后拿着相机往前一张一张翻看,“我回去再挑挑,后期处理一下直接发给杂志社那边。”
江起淮有些意犹未尽。
他不太想就这么让她走了,回忆了一下之前助理跟他说的话,淡声问:“什么时候来给我拍生活照?”
陶枝翻相片的动作一顿,她抬起眼来,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不愿意被拍工作状态以外的私生活,所以拒绝了吗?”
江起淮点了点头,表情平淡:“本来是不愿意。”
他放下手里的笔,看着她说:“因为没想到摄影师是你。”
第66章 咕噜噜 要枝繁叶茂。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
陶枝原本因为顺利并且称心如意的拍摄而缓和下来的心跳, 又开始躁动了起来。
她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相机,点点头:“挑你方便的时候吧,你直接跟杂志社那边联系就行了。”
她说着走到沙发前, 将东西装好, 没有再说什么, 看起来是准备走了。
江起淮沉默地看着她拉上了包链, 抬手去拿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 突然说:“喝杯茶再走?”
“我不爱喝茶, ”陶枝干脆道, “而且我很忙, 还有事。”
“我以为你现在喜欢了,”江起淮没什么情绪地说,“所以才往茶馆跑。”
陶枝眨了眨眼, 转过头来无辜地说:“那得分人,看跟谁喝了。”
这话说得明明白白, 很不给人台阶下。
陶枝其实算不上特别尖锐的人,除了真的惹到她那种, 她讲话一般都会稍微留些分寸。随着年龄的增长,比起高中的时候, 她现在也温和了很多, 这话其实很不符合她的性子。
但是面对现在的他的时候,陶枝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情绪会变得突然尖锐敏感起来, 迫不及待地想要离他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就好像是在害怕些什么。
江起淮没说话,他耷拉着眼皮子, 敛住眸光沉默了几秒,“嗯”了一声。
陶枝将大衣外套穿好,转身的瞬间,唇角微微沉下去。
她将围巾挂在手臂上,拎起包,没再说什么,沉默地走到门口推开磨砂玻璃门,走出了办公室。
温明月正在对隔壁的助理做简单的采访,陶枝出来的时候刚好结束,她收起录音笔,从笔记本电脑上方抬起头来:“完事儿了?我这边也差不多了,素材也够了。”
她合上笔记本,朝陶枝挤了下眼睛,小声说:“这总监难搞吧?我做采访的时候真是十杆子才能打出他五个字来。”
“……”
陶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好在温明月瞬间就心领神会了,她拍了拍她的肩,一脸的感同身受:“我懂我懂,惜字如金,不过你只拍照不需要他开口就还好,应该没有我这么绝望。”
她收拾好了东西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说:“不过这总监闷成这样,长得帅又有什么用,跟他谈恋爱肯定无聊死了。”
谈过恋爱并且没觉得无聊甚至还很快乐的前女友本人:“……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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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瑞盛写字楼的时候下午四点,陶枝刚上车就收到了林苏砚的微信,说他今天有点儿忙,没时间招呼她,改天再来一起喝杯咖啡。
顺便问了她今天为什么突然到他们公司来了。
陶枝懒得解释太多,只简单说了下是工作上的事情,并且打了三个感叹号重点强调了一下,改天也不会再来了。
回工作室的时候许随年还站在他那一套破设备前磨咖啡豆,见她进门露出灿烂的笑脸:“回来了?工作怎么样?顺利吗?”
陶枝现在正郁闷着,许随年却偏偏还要往枪口上撞,她顿时把今天遇见江起淮的事情全部归罪于他没帮安瑟瑟这个忙上,沉痛道:“学长,您能不能有点儿事业心呢,我们这种刚毕业没几年名不见经传的小摄影正是要出作品磨炼水平的时候,您这天天搁这儿磨咖啡豆,哈苏奖能自己找到你头上么。”
“我这不是想着让你再坑瑟瑟一盒乐高么,”许随年摆摆手,非常看得开,“事业心你有就行了,一个工作室哪能出两个代表性人物,等以后扬名立万了记得给我打打广告。”
陶枝习惯了他这副咸鱼不愿意翻身的样子,摆摆手:“我明儿就不来了,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许随年应了一声,见人走了,才侧头看了一眼日历,叹道:“时间过得快啊。”
小锦捧着洗好的咖啡杯给他递过来,好奇问:“年哥,老大明天是有事吗,去年这个时候咱们去哈姆丹她也没去。”